好疼。
晕过去之前,她感觉到下腹一阵坠疼,当时想的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来亲戚,疼死了也得跟着宋惜文跑,不然就没命了。
她还是想活得久一点的。
可是渐渐地,痛感越来越强烈,她感觉裙子湿了一大片,血顺着腿部往下流……印象中葵水的量有这么多吗?
眼前最后的画面是宋惜文血色尽失的脸,他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怔住,瞳孔放大,似乎想对她说些什么,可是她已经听不到了。
……
刺眼的烛光让她不想掀开眼皮,但她只微微动了一下,就听见女子惊喜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娇娇!你醒了?”
这声音听着很耳熟,不过不是白有梅,有些像是……阿姐?
正是叶明蔻。
于是她勉强睁开眼睛,虚弱出声:“阿……姐,我这是怎么了?”
叶明蔻端来一杯热水,让她服下,润润嗓子,扶她靠着床背坐起来,抚着她的双手低眉道:“你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呃……好像是来葵水痛晕过去了吧。”
“葵水?”叶明蔻被她气笑了,“你上一次来葵水是什么时候,你不记得吗?”
……真不记得,她体质不好,葵水总是推迟,她也懒得管,几个月来一次不知有多舒服。
叶明蔻看着她懵懂的样子,便轻声道:“恭喜你,叶娇娇,成婚三年终于有孕,还不到两个月。”
……什么?
“我……怀孕了?”她有些迟疑,不敢相信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那里有一个小生命和她呼吸与共。
“是啊,流了那么多血都没掉,也是命大。”叶明蔻将茶杯放回,又坐到她身前:“刚才大夫来诊治过了,虽然孩子还在,但经过这么一折腾,有早产滑胎的风险,你在生产前的几个月都要静养,不能再出事了。”
“嗯……”她有些艰难地消化了这个事实,总觉得自己还小,居然都要为人父母了。
此前也不是没想过有孕的事,但同房两年了还未有,她暗搓搓地想过,也许宋惜文真的不行……或者她不行?
对了……他去哪里了?他身上也流了好多血,挨了好几刀。
宋惜文从叶家请来叶明蔻陪护,本想把叶明珠送回叶家安置,毕竟他的处境可不算好,但叶明珠如今不能下地,也只好让叶家人过来府里。
而他,则在地下室里审讯着抓到的活口。
哒,哒,哒。
脚步声由远及近,宋惜文走到被严刑拷打的犯人面前,这人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两只手被吊起来,身上挂着一条一条的破布。
峨眉也受了伤,只在一旁看着,审讯的工作是由别人做的,他负责向宋惜文汇报结果。
结果是人宁死不招,骂他是狗官,草菅人命,曲意媚上,他看不过眼才来杀他。
宋惜文抬了抬眼皮子,黑色的眸中爆发出浓烈的恨意,他拎起一桶盐水兜头盖脸浇了下去,那人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声音回荡在昏暗的地下室里。
桶被他随手扔在旁边,眸中还涌上压不住的愤怒,叶明珠苍白的脸,身下血流成溪的画面不断在脑海中浮现,每浮现一次,心就愈痛上一分。
他生平第一次如此厌□□争,厌恶自己。
他不敢去想,如若刚才不是白有梅及时出现,叶明珠会不会死在他眼前。
这样想着,他再次看向那个血人,寒声道:“把牙齿卸了,还不说就把舌头拔了——不要紧,总还有手可以写字,不能写字,总还是可以点头的。”
“实在问不出来就杀了,不过,”他凑近那个血人,在他耳边低吟轻笑:“在我这里,死可不是解脱。”
“你要是说了,凌迟处死,三百刀又快又狠,让你死得痛快,你要是不说,三千刀下去,也还让你活着,继续剜你的肉。”
“对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能随意丢弃,割下的肉就喂给你吃,杀头饭,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血人睁大了眼睛,仿佛在看着一个魔鬼,他绯红袍上绣的禽兽都活了过来,正对着他张开血盆大口,一口一口,由他被绝望吞噬。
宋惜文拂袖而去,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大门缓缓合上。
第二日,宋惜文遇刺的消息就传遍了京都,早朝时的气氛压抑,虞风遥垂眼看百官,心中寒凉无比。
竟然被宋惜文说中了,他前脚刚出御书房,后脚就遇刺,这宫里真有眼线,虞风遥指节泛白,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愤怒,他乃是九五至尊,卧榻之侧岂容他人窥视?
简直是放肆!
李参政如往常一般汇报工作,汇报完毕等着皇帝开口示下,虞风遥偏了偏头,冕旒上珠帘晃动,露出半张阴晴不定的脸来。
“参政的六十大寿快到了吧?”
参政顿了顿:“回陛下,是快到了,在下月初十。”
“如此。”虞风遥抚掌笑道:“参政为国操劳许久,朕一直记挂心中,既有大寿在前,便允参政归家半月休假吧。”
李参政脸上的神情有一瞬的扭曲,朝堂之势瞬息万变,无端端的给他放什么假?他今天应下,谁知道半个月后又会出什么变故。
不过不必等他开口,他身边那些阿谀奉承的官员自会帮他委婉推辞。
虞风遥笑意浅浅,不紧不慢地将这些人堵了回去,李参政的脸色也就越来越难看,他最终弯下腰去,花白胡子下气息微动:“微臣……谢主隆恩。”
“参政大人。”
经过李参政身侧的时候,宋惜文停下步子,含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像把见血封喉的刀子,反射着他的脸:“宋某有一句话想请教参政,玩火自焚,焉能全身而退?”
李参政阴恻恻地扫了他一眼,鼻中作响:“呵,老夫也有一句不解,墙头草,见风使舵者,如何能两面都赢?”
宋惜文略一思考,轻轻吐出:“好办,舍其败择其胜即可,不败即为胜。”
“狂妄至极。”李参政脸上的赘肉跟着抖动,他咬牙切齿,唇边一抹冷笑:“听说宋翰林的夫人有孕了,恭喜了,只是这十月怀胎可不容易,还是女子头胎,宋大人多花些心思在家里吧。”
宋惜文脸上的笑沉下去:“多谢参政指教,宋某铭记在心。”
李参政拾级而下,邳章事便慢慢悠悠地走过来,捋了一把胡子,露出笑容:“陛下终于要对李党动手了。”
“章事大人。”宋惜文侧过脸去看他,声音很轻:“新政可还顺利?”
“顺利,这个季度的赋税都提早收齐,清田清户的工作也到尾声了。”邳章事正住身形:“你先前在李党中挑选的那些人不错,有他们从中遮掩周旋,事情比预想中进展得还要快,等着吧,李家风光不了几年了。”
“是么……”宋惜文盯着远去的身影,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那就再好不过了。”
*
“好苦……”叶明珠捏着鼻子把药一饮而尽,连忙捏了颗蜜饯入口。
她的孕吐反应很严重,吃一顿吐两顿,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消瘦下来,叶明蔻看着着急上火,又请太医过来开一些缓解孕吐的药给她。
结果是,吃了药更没胃口吃饭了。
嗯……不吃饭就没得吐,怎么不算曲线救国呢?
叶明珠苦笑扶额。
叶明蔻看她吐得厉害,便打算收拾收拾,出门找个香火旺的寺庙,求两个祈福香囊回来挂着,再顺便拜拜观音大士,保佑她这一胎安稳停当。
叶明珠拉住她,语气好不可怜:“阿姐,我也想去。”
“你要静养。”叶明蔻睨了她一眼,等着她搭在胳膊上的手放下去。
“去寺庙就不算静养了嘛,我不能总躺在床上吧,多走走到时候生产也不会那么难受……好不好嘛,带我去吧。”
叶明蔻拗不过她,勉强同意带她一起去,又叫上六七个丫鬟看着她,生怕她有一丁点闪失。
一切准备好之后,便去了附近最近的兰台寺,照例是烟火缭绕,香客无数。
叶明蔻带着她走了一段路,走到一半,她胃里翻涌又想吐,桃花搀住她,对叶明蔻忧心道:“要不我们带夫人回去吧?”
“没事,没事呕……”她话还没说完,就吐在了随身带的盂盆里,叶明蔻看着她这幅样子还有什么好说的,直摆手让她回去:“行了,你还是去马车躺着吧,我求完香囊就去找你——桃花,你们小心看着她。”
桃花应了一声,连忙带着叶明珠回马车上了。
叶明蔻看着一行人流入人海,直到再也看不见才转过身去,却见不远处一位少妇牵着不到膝盖高的女孩,正看着她愣神。
见叶明蔻也看过来,她遂穿过人群,到她跟前袅袅一拜,声音温柔婉转:“表嫂……不,叶姑娘,不认得我了吗?”
叶明蔻看着她熟悉的脸庞想了一会儿,有些惊讶出声:“是你……”
眼前的人,依然有着修长的脖颈,如玉的肌肤,只是经过几年时间的沉淀,少女的婉约化作成熟,她是——秋晚兮。
“秋姑娘。”叶明蔻的目光又转向她牵的小女孩,小女孩扎着包包头,粉雕玉琢的一张脸,葡萄似的眼睛清澈明亮,正好奇地看着她。
“这是你的女儿?”
“是,才刚满五岁,她弟弟吵着要吃糖葫芦,跟父亲出去买了。”
小女孩拉着母亲的手,声音软糯:“娘,这个姐姐是谁呀?”
秋晚兮没有回答她,谈不上朋友,也早已不是敌人,一定要定义的话,大概是一位故人。
“行商跑南闯北的,在京城有桩生意,所以就回来了。”秋晚兮轻声道,“不过也不会留太久。”
“听说,你和表哥分开了。”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怕引得叶明蔻伤心,叶明蔻却不以为意,将头发挽至耳后,笑得轻松愉快:“早分开了,不然哪有如今的舒坦日子,你怎样?”
“很好。”秋晚兮跟着她一起笑,阳光跃过树间林梢,碎成片片细小的金鳞,洒在她的眼角眉梢,唇角上扬,划出一道漂亮的弧度。
那就好。
幸福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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