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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党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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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惜文是个很顺从的犯人,加上他的罪又实在是很轻,端看上面的人想不想整他而已,因此狱丞对他也比较客气。

宋惜文跟着狱丞向前走,路见不少惨象,严刑拷打的,骨瘦嶙峋的,他侧目看了一眼,还看到几位同朝为官的,脱了那身皮,戴上枷锁,披头散发,原来也没什么分别。

他快速地整理了下手头的信息,他与这个所谓的礼部邬郎中交情不深,当时力求对朝中人都有个大概的了解,才收录了他的两首小诗——那两首诗写了什么?

不对……写了什么根本不重要,礼部邬郎中是邳章事的同年,新政推行者,这才是重点。

邳李两党的党争,新旧势力的交替,新政带来的利益冲突……这些才是重点。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掌心握着一两碎银,跟狱丞说出了他的诉求:“劳烦您通报一声,惜文求见参政大人,自证清白。”

狱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继续道:“往前走就是了,参政大人就在前面的屋子里等着。”

宋惜文愣了一下,马上意识到他与那些人不同,与那些已经披枷带锁的不同——李参政不是要弹压他,而是要拉拢他。

他不由得想起苏生的案子,他当时拒绝了喻柯霖的请求——凡事都要留道口子。

李参政还穿着官袍,坐在桌前品茶,见到他来了,微笑着看他,也不说些什么,宋惜文在那一霎间做出应对,他行过礼,而后吐字如珠,字字都恰到好处:“谢参政大人愿意见宋某,宋某与邬郎中无甚交情,那两首小诗宋某也不知从何而来,未曾收录过。”

“如此说来,你是清白的喽?”李参政负手起身,走到他的面前,脸上的笑有了实质——他撇关系可是撇的毫不犹豫啊。

“自然,宋某的话只是一面之词,但我想,参政大人如此惜才,定会明察秋毫,还宋某一个公道。”他双手交叠在身前,李参政脸上的笑容更胜:“我当然是惜才的,我们读书人,哪禁得住那些严刑拷打,出来人也废了,能不上刑,自然还是不上刑的好。”

“真是可惜,当初先帝还在时,在金銮殿上,我就觉得你是个人才,可惜太傅不这么认为,硬是将本该属于你的状元头衔给了喻柯霖,谁能想到世事难料,喻柯霖反咬李家一口,竟是个不懂得知恩图报的白眼狼。”

李参政拍了拍他的肩膀,欣赏之意溢于言表:“谁承想你失了状元的位子,不到一年就做到了侍读学士的高位,太傅真是老了,识人不明,让明珠蒙尘了啊。”

“如今倒也不晚。”宋惜文微笑道,“太傅年长您十岁,也会比您早十年退下,将来的李氏,将来的朝堂——自然是由您来掌舵。”

“你说这话对得起邳章事对你的栽培吗?”李参政的话耐人寻味,宋惜文倒戈得太快,反倒让他疑心。

宋惜文:“宋太祖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可对得起周恭帝对他的信任和爱戴?唐太宗玄武门之变,弑兄夺位,可对得起高祖的认可和疼爱?”

“只要做的事情是正确的,顺应大势,惜文以为,没有什么对不对得起的。”他掷地有声,李参政看向他的眼神又再度转向欣赏,当着他的面叫来狱丞,说明他是冤枉的,让大理寺卿后天把案子结了放人。

和李参政交易倒是爽快,宋惜文心中冷笑。

狱丞低头称是,又说起另一桩事来:“寺卿大人说这个要交给您看,是喻少卿单独上的弹劾奏疏。”

李参政:“只这一封?”

“大人说应当不止一封,多的也许压在喻侍御史手里,没送上去。”

李参政听了冷笑一声:“喻柯霖倒是有个好弟弟。”

他慢慢转过身来,把眼光放在宋惜文身上,既然是刚拉拢来的狗,总要试一试爪牙锋不锋利,他似笑非笑地问:“宋学士以为,喻少卿此举是犯了什么罪?”

宋惜文一顿,李参政已经认定喻柯霖有罪了,却要他给罪名,这是要拉他下水,他旋即问道:“可否将奏疏给宋某看看?”

奏疏被递过来,喻柯霖所抗议的正是礼部邬郎中被捕一事,他指出整个流程不合礼法,大虞施行鞫谳分司制度,要求审判分离,且官员之间要互相回避,而负责逮捕他的李巡尉和审问官却是连襟,他言辞犀利,指责此事中有人以权谋私,以权压人——这个“有人”意味深长,应当说他笔下留情了,可对于官场中人来说,还是太过直接。

他又道邬郎中所犯之罪暧昧,不宜由大理寺和刑部决定,应上奏议。

“罪疑惟轻,功疑惟重。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

落款铿锵有力,笔锋流畅,气势恢宏,让人不由得想起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仿佛透过纸背冷静地注视着你。

宋惜文合上奏疏,没有考虑太久:“喻少卿并非言官谏官,犯了越职言事的罪。”

李参政听了,似是不满意,以手敲桌轻轻道:“越职言事——还是邬郎中的共犯?”

宋惜文将奏疏交还,他敛眉而笑,言语温吞:“喻少卿若是共犯,少不得牵扯喻侍御史,再往前也许还要牵扯到太傅……参政意下如何呢?”

想到李太傅的态度,李参政哼了一声,算是同意了他的方案,命人给巡尉带话,拿下喻柯霖。

再次见到喻柯霖,他已被扒了那身官袍,狼狈地关在狱里,囚服裹身,形容不整,宋惜文站在铁栏之外,他有所察觉般地抬起头来,眸光微闪:“宋大人。”

“喻柯霖。”宋惜文轻声道,“别再管这件事了,否则,朝廷之上将无你的立锥之地。”

他与喻柯霖无甚交情,说此话也只是出于同情——喻柯霖是一个好人,如他父亲那般的,不知人情世故,不懂为官三思的好人。

这种人在历史上多也不多,少也不少,史书两笔,肯定他们的功绩,一刀抹杀的,却是一个人的一生。

喻柯霖听了他的话,脸上露出两分罕见的笑意,只是摇着头:“多谢大人提点喻某,但喻某不能眼见不公平事,为了明哲保身而不去管。”

“你已经管了,这就是下场。”宋惜文语气冷淡。

“越职言事不是大罪,大约降你一等,或是两等官,再罚十几斤铜钱,便结了,你若是执意不听,也与我无关。”

“不想听我的话,便想想在外面为你奔走的同胞兄弟吧。”

喻柯霖沉默了一会儿,起身整理衣袍,隔着铁栏,对着宋惜文屈身相拜,他是君子,哪怕陷入困境也不忘礼节,他抬起头来对着宋惜文道:“多谢宋大人,喻某明白。”

他是真的明白了吗?

宋惜文不知道,这样一个人,真的能三言两语就改变他的节操吗?

他迈步打算离开,将走时又折回来问他:“邬郎中和你是什么关系?”

喻柯霖据实以告:“点头之交,见过几面。”

宋惜文顿了顿,觉得有些可笑:“为了这样一个人以身犯险?”

“不,我是帮邬郎中,也不止是帮邬郎中,邬郎中只是一个口子,开了这样一个口子,就会有无数的人陷进来。”喻柯霖垂下眼睫,“就如你我一般。”

“罗织罪名,广开讦狱。”

“喻某是因为越职言事而被下狱,但宋大人呢?你只是收录了邬郎中的两首诗,分明没有加入此事,却也陷在这里。”

他乌黑的眼眸望着宋惜文,唇角微动:“将来还有更多的人会陷进来。”

走出大狱的时候,身上的阴湿跟着一并褪了下去,宋惜文抬手掩了掩刺眼的日光,小雪点点滴滴堆在肩头,他眯了眼睛,看见不远处有人在风雪里瑟瑟发抖。

那个小黑点忽然动了起来,疾走过来的黑点长出了轮廓,成团成形,他看见叶明珠红扑扑的脸,像冬日里香甜的柿子,覆了一层薄薄的霜还透着晕开的红。

“慢点。”

宋惜文被扑了个满怀,身上的雪都抖落下去,怀里一片温暖。

“怎么把金桔抱出来了。”他低头看向她怀里橘色的猫,怕冷盘成一团,几天不见好像又胖了,窝在她怀里,夹在他们两人中间。

雪下得更大了,忽然就落得满头霜,人间白首,眉眼凝露。

“来接你回家啊,当然要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叶明珠仰起脸,眉眼处有无限生机蓬发:“报信的人来得太晚了,我匆匆忙忙跑过来的,就带了一把伞。”

他看着她:“怎么不打伞?”

叶明珠努了努嘴,向下看着金桔,意思是金桔太胖了,她一只手掌不住,腾不出手来打伞了。

不过她换了一个说法,笑容灿烂:“这不等着你给我打嘛,快快快,冷死了。”

伞“嘭”的一声撑开,他伸手将她发髻上的雪扫下去,又低头薅了一把金桔的毛,金桔的毛蓬松温暖,她像只小火炉似的呼呼烧着柴。

“没事了吧?”叶明珠侧过脸问他,他点点头,声音很轻:“没事了。”

伞下两人一猫,拖着一串长长的脚印,踩在碎玉乱琼上,发出轻微的响声,宋惜文的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开,看到茫茫风雪,眼神一暗。

朝堂上即将卷起一阵暴风雪,将无数人卷进去,而他要做的,就是造一把伞,能够撑在头上,挡住风雪,他心系之人都能平安无虞。

行过一段路,叶明珠忽然出声问他:“那,喻少卿呢?”

她记得这个人,这个要为苏氏父母讨回公道的人,这两日她一直在打听都有谁被妖书案牵连下狱,不期然听到他的名字,便记在心里。

“喻柯霖……他很快就没事了。”

只是目前而已,他很清楚,喻柯霖不会放弃的,他为人正直,但并不是不懂世故的愣头青,他会先低头退步出来,然后准备好一切,再只身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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