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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十几岁的年纪里,少年人之间互相成为朋友,似乎从来根本不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
友谊的发展总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从前季绪也是这样认为的,直到在认识了柳知遥之后她才开始觉得——或许成为朋友,也是需要契机和缘由的。
柳知遥喜欢安静,而季绪自己从来都是谈笑热闹的中心。
仅仅是因为这样的差别和理由,季绪也不敢太过冒进。
——究竟该怎样去真正接近?又究竟该怎样知道她怎么看我?或许我根本不是她所期待的,又或许我从来就只是个麻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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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足过去后,柳知遥能够察觉出她和季绪之间的关系还是和从前差不多的不冷不淡。
但这样的不冷不淡之中,似乎又多了些粉饰掩盖之下的互相注意。
就像是一场说不清是单向还是双向的捉迷藏,谁都想要在对方不经意的瞬间捉住她,却又时刻怀疑着自己是否也在被追踪试探。
……
眼下开学已经过去了将近五周,整个班级的气氛都已经融洽了起来。周四上午的课间体操时间,柳知遥跟着铃声脱下了秋季外套,理了理夏季衬衫衣领后就和大伙儿一起走下了楼梯。
眼下正是十月初,操场上的草皮还没来得及修剪,放眼望去就像是半青半黄、深深浅浅的一片野草。
柳知遥一路踢踢踏踏地从队伍外沿走过去,就可以逗弄起好几只蚂蚱蹦蹦跳跳地逃避。江山映走在她身边,便每见她惊起来一只,就伸手去捞一次。
“看这个看这个,大的呢!”
在第五六次时,江山映终于捞住了一只,捏在手里看了看,朝柳知遥笑眯眯问道:“——要不要带回去玩?”
“下节课是语文课,还是不要了吧?”
语文课是班主任的课,柳知遥拍了拍江山映的手,示意她把蚂蚱放了:“走吧。”
江山映依依不舍地松开手后,两人便走到了文科二班的课间操地界。
文科二班的领操是体育委员,已经在喧闹的运动员进行曲之中已经站上了远处的高台。江山映边走边仰起脸看了会儿,随后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向柳知遥。
“你记不记得高一的时候,季绪也是领操?”
江山映在柳知遥身后站好队之后,凑上前和她闲聊:“那时候她还站在最中间,你不应该没注意过吧?”
“怎么忽然说这个。”
柳知遥正准备往季绪那个方向看,猝不及防听江山映谈起她,就像是被触及了心事,连带着声音都弱下去了几分。
“嗯?随口一提而已。你们关系不是挺好吗?”
江山映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就按着自己所见实话实说道:“远足的时候,看起来确实是很好呢。”
“……”柳知遥不知道此刻究竟该点头还是摇头,一时更加局促。
——如果说点头,她其实并不知道季绪是怎么想的。毕竟如果要说是朋友,哪里有像她们两个这样相处起来时,好像总是有哪里显得怪异别扭的朋友?
但如果说摇头,她又并不觉得她和季绪不是朋友。要说不是朋友的话,又怎么解释之前共度的那么多时光,又怎么会对人家感兴趣?
……
所以,这到底算什么呢?难道成为朋友,还一定需要双方正式认定、一定需要有严肃的誓言和保证?
可这就超出友谊了吧?那也并不是她想要的。
况且就如今来看,两人间这样的关系纵使好像连真正的朋友都还称不上,但若是将某些回忆单拎出来,却又好像要比朋友之间还高出一截。
那么到底,怎样解释才算真实?
柳知遥胡思乱想着,好半天也没能给出一个答案。
江山映见她表情像是又在出神发呆,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
短暂沉默之中,眼看着学生会成员拿着检查评分的文件夹越走越近了,江山映便赶忙伸手拍了拍柳知遥,将她身子扳正后开始一块儿跟着音乐做操。
广播音乐声和踏步声嘈杂交错,惊起远处蚱蜢在草尖上起起落落,柳知遥在江山映的提醒下回神之后下意识看了眼领操台。
——其实她真是记不住人脸,又实在有些近视。于是对于高一时季绪是领操这件事,柳知遥真的并不怎么记得。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她或许在记忆深处有着十分朦胧的印象——那印象糅杂了仰视时垂落下来的金色阳光、掺入了细碎温暖的松下微尘,又交织着模糊不清的跳跃笑声。
虽说她在许久之前对季绪并没有什么深刻难忘的记忆,但若是说一定要回想起那些过往的关联,她就只能想起这些。
……
这边柳知遥前前后后左思右想,那边季绪则很简单不过地始终盯着柳知遥看。
广播体操的队列顺序是按身高排列的,纵使柳知遥其实和季绪没差上多少,但或许是因为看起来文静细弱一些,到头来却被老师排在了季绪斜前面一些的方向。
班上统共不过四十余人,其实季绪和柳知遥的距离并不远,但只因为是一前一后,就几乎没有面对面看着彼此的机会。
——但这样也好,因为眼下季绪就算再怎么盯着柳知遥看,都不会被对方察觉。
“季绪。”
正看着柳知遥,季绪就听见身后忽然传来了班主任的声音。
班主任走进了班级队伍之间,对季绪勾了勾手:“来。”
“?”
季绪有些迷茫地挑了挑眉,但随后还是立刻跟着班主任走出了队列。
在向外走时,体操恰好进行到了转体运动阶段,所有人都跟着音乐节拍回过了身。于是这一瞬间,季绪就看见柳知遥也转了过来,视线在她身上扫过了一瞬。
这一瞬间的眼神交错让季绪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微赧——像是之前的暗中窥视都被发觉了一样,她感到耳尖热热的,不由得掩耳盗铃般立刻回过了头。
“老师,怎么了?”
回过头后,她就强镇定地捏了捏手指,看向班主任。
“刚刚校里发下来一个文件,说是下下周要举办新一届的校际运动会。”
班主任将季绪带到队伍最末尾后,就递了一份表格给她。
“运动会的事,不该拜托给体育委员吗?”
季绪有些纳闷地翻了翻手里的空白表格,看着上面一列列的运动项目问道:“可我只是文娱委员吧?”
“陈霜在上面领操呢,待会儿她下来,你再转告她。”
班主任朝季绪笑了笑,眉眼倒是温和:“我的意思呢,是让你和她一起张罗这次的运动会。”
“你高一的时候,在班上也是体育委员的吧?”
班主任轻轻拍了拍季绪的肩:“之前也听许老师说过高一运动会里的田径项目,你也拿了不少前三吧?”
“还是很不错的。”
班主任为了调动季绪的积极心理,开始好一通夸奖:“老师知道,你成绩也还不错,上次的板报也办得非常好,性子又开朗讨人喜欢,是个好孩子。带过你的老师,都很中意你。”
“……”季绪也并不是没被人夸过,但此刻班主任的语气却格外笑意盈盈,让她觉得莫名有些局促,只好赶忙打断道:“老师我知道了,我会负责这次运动会的。”
班主任闻言笑着点了点头,又抽出一分文件嘱咐过细节,就放季绪回到了队列。
……
这边季绪转身的第一秒,那边柳知遥就飞快地回过头错开了视线,装心无旁骛地继续做最后一节体操。
但正收回左手打算收势,她就感到肩膀被身后的江山映点了一下。
“你看到她们说什么了吗?”
江山映小声地问着。
“嗯?”
柳知遥反应了一秒,才知道是刚才她偷看季绪的时候被江山映察觉到了。
或许江山映还以为她只是好奇班主任和季绪说了些什么,而并没有意识到其他。于是柳知遥眨了眨眼,如实小声说道:“……我没太注意。”
“哎呀,那你看那么久,到底是在看什么呢!”
江山映摆了摆手,无奈地摇头。
柳知遥听她这样说也只是笑着耸了耸肩,并没有答话。
其实说到底,她确实也是因为好奇才回头去看的。但她并不是好奇班主任和季绪说了些什么,而只是单纯地对季绪这一个人好奇。
到了这里,柳知遥也终于明白了一些事。那些之前往返思索、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到此刻也终于也有了个答案。
——其实说到底她会好奇、会在意,也只不过是因为她还有一个小小的心愿而已。
这些日子以来她和季绪之间若即若离、忽冷忽热的关系,其实也不过都是因为这个心愿带来的欲望在祟。
这个隐隐祟的欲望,说到底却其实只是简单到她主动跨出一步,就总能够达成的心愿。
——想和季绪做朋友。想成为能和季绪一起笑着交谈的人,想和她相处时不要再那样别扭。不需要小心翼翼,也不需要朦胧试探。
……
几乎是直到这时,柳知遥才终于不得不承认——原来她对季绪的兴趣,是从来也没有淡下去,更是从来也没有消失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