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笃定了自己就是对季绪有点兴趣后，柳知遥心里豁然开朗，但到底还是没有打算更进一步。
——现在这样就够了，况且过一段时间，这一点兴趣又肯定会消散。
这样想着，她拍拍手放下了白粉笔，绕到桌边接季绪递下来的笔。
“你觉得怎么样？”
季绪画完了一小部分图案，近距离端详片刻后又跳下凳子倒退几步，边盯着黑板看边朝柳知遥身旁招手：“你看这个红色，是不是好像太多了点？”
柳知遥并不太懂画，她闻言也盯着黑板看了好几秒，却到底也没觉得哪里多余，就只好摇摇头答道：“没有吧，我觉得还好。”
“哎……是么。”
季绪看她一眼后回身拿起调色板，又站上了椅子。
一时沉默中，天光之下空旷的教室格外安静。
随着时间渐渐向两点靠近，教学楼下也三三两两地开始出现学生，间或响起的脚步声和言谈声便在墙外的走廊与楼道间来往，渐渐汇聚成嘈杂声音。
季绪还没画好下一部分的字块，柳知遥便只能在边上帮她递东西，间或发一发呆。
她也不再去看季绪，而是微微侧过脸去看向窗外。
新的教室在四楼，窗外正对着大操场，眼下正是连日阴雨，排水不到位的操场草地上就积了一大片水，在雨停下的短暂间隙里引来一群白色的鸟，若是只看那一隅，竟然有些像是一片小湿地。
倒是好看。柳知遥盯着窗外起起落落的飞鸟，一时有些出神。
季绪偶有几次回头，都看见柳知遥像是想着什么深刻问题似的，神情分外缥缈。
——她可真是爱出神。季绪依稀记得这个上午她好几次看柳知遥，都总能看见柳知遥在一群人聊天说笑的间隙里自己默默想心事。
但要凭借这个说她是内向畏生，又似乎并不合适。季绪知道柳知遥是能应对人群的，也知道她能应对得很好。
所以说到底，或许柳知遥只是拥有足够隐秘的私人世界，那私人的空间一尘不染、为她所珍重，甚至可能从未曾为外人道。
季绪默默想着，手上填色的动都慢下来了几分。
这一天下来她见过柳知遥最亲密的朋友，也不过是江山映了。既然江山映是柳知遥从高一起就认识的旧朋友，不知道她和江山映私下相处谈笑时，会不会显得稍微亲切一些？
想到这里，季绪就默默打定了注意——要去同江山映偷偷会面，打探打探才好。
……
两人各自左思右想间，教室里渐渐吵闹了起来。
时间已经马上要到两点，教室里里外外都已经开始汇聚人潮。走廊外几次经过理科班的男生，篮球拍在地上的震响和高声的谈笑让柳知遥有些不堪其扰，搬着小凳子又往教室最边上靠了些。
季绪偷偷看她一眼，描完最后一笔就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走到她身边。
“今天中午先到这儿吧，”季绪说着，站在柳知遥背后伸长胳膊把软毛笔泡进了水里，“先把这个放在后面，待会儿体育课回来我们再继续？”
“嗯。”
面对季绪忽然间的靠近，柳知遥微微躲了躲，合上手里的书回答：“好。”
说完她就起身将桌上的东西都放在了后黑板边的置物架上，随后夹着书朝季绪温声说道：“体育课我先去排球班交个报名表，第一节课没什么事，应该很快就能回来。”
她说完后朝季绪问道：“你在哪个班？”
这问题其实没有必要，但柳知遥就是夹着点私心，偏偏想要知道。
季绪并没察觉这一点，只是如实回答道：“羽毛球，应该也能十五分钟内回来。”
说完，她忽然回眸朝柳知遥笑，眨了眨眼道：“那就看看我们谁先回来了。”
季绪这个表情确实非常漂亮，纤长的睫毛就像是在光下忽闪。柳知遥看她一眼后错开目光，语气镇定地回答道：
“怎么，要打赌吗？”
柳知遥这句话倒是超出了季绪预料之外，于是她不由得有了半秒愣怔。
季绪向来知道自己其实是擅长和人拉近距离的，因此她一直来往朋友很多。同时她也敢说至今为止应该有许多人是接纳并喜欢她的，至少……绝对没有谁真正讨厌着她。
因此虽然柳知遥特殊了些、太过独立了些，但季绪也十分有自信——至少在这个学期结束之前，能够和她再亲近一点。
而眼下，或许就是个好几回。
于是只有一瞬的愣怔，季绪便弯着眼睫笑了起来，背着手微微倾身凑近柳知遥，眼睛看着别处小声笑道：
“那如果你晚到，晚上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
……
——太近了。
柳知遥感受着近在身旁的松香气息，下意识要往旁边挪动。
但身边就是教室最末端的置物架，她似乎逃无可逃。
于是好几秒过去，柳知遥最终轻轻吸了一口气，干脆便不动了，只垂着眼睫温声向季绪回答道：“……可以啊。”
“那如果是你先到呢？”
季绪听她应答的语调既轻又柔，不由得心里也高兴，笑意更加轻快，语调也跟着放缓了一个度，向柳知遥问道：“你想赌什么？”
“……”
柳知遥并没有考虑过这个，她从前经常在想问题时自己和自己打赌，但那些赌局却其实根本没有过赌注。
那就……
“——如果是你晚到，就画点什么给我吧。”
柳知遥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倒真是不错，于是说完便弯起唇笑了，一时抬眼和季绪对视。
“我喜欢，那个。”
柳知遥伸手指向季绪身后，季绪恍惚半秒还以为她在指着自己，反应过来时回过头去看，才知道柳知遥指着的是后黑板上她画的一只小鸡。
那是一只正在过斑马线的毛茸茸小鸡崽，头顶戴着红色安全帽，脚底一行柳知遥写的字——“安全出行”，倒确实是可爱。
季绪看了半晌，终于“噗嗤”一声笑了，干脆地答道：“行啊，这多简单。”
——你要是想要的话，不用打赌就送给你都行。
季绪心里这样想着，面上笑意一片明朗：“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先回座位了哦。”
“好。”
柳知遥也从椅子上起了身，朝自己原本的座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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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得这么快啊！”
江山映进教室后第一眼就是看向黑板报，随后才走到座位上，向柳知遥惊叹道：“你们两个不错嘛。”
黑板报已经办好了将近一半，其中有一块地儿都是柳知遥抄上的字，黑底白痕倒是漂亮秀气。
“看来晚上可以一起走了。”
江山映语气轻松地说着，边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糖：“——给你。”
柳知遥接过后道一声谢，开始边默然思索边剥起糖纸。
等到将糖塞进嘴里后，柳知遥才收回缥缈的视线拍拍一旁江山映的手背，朝她问道：“你怎么认识季绪的？”
“哦？这个啊。”
江山映放下了手里的笔袋，想了想后回答道：“高一的时候我和她一个社团，见过几次。好像是……美术还是动漫社团？到下学期我就没去过几次了，但总之季绪还是认识的。”
“这样啊。”
柳知遥伸出一只手来撑着下巴，将嘴里的糖从左边顶向右边，脸颊一时鼓起一小块来，语调像是漫不经心地继续问道：“她是特长生吗？好像挺懂美术的。”
“是吧，我本来也以为她会读美术专业的，没想到居然学了文。”
江山映也含着糖，口齿有些含糊：“不过管他呢，她开心就行。”
……
整个课前的休息时间里，柳知遥便这样不动声色地向江山映问了好几个关于季绪的问题。
等到了体育课铃响的时候，她就已经算是心满意足，脸上带着点笑地咬碎了嘴里的最后一点糖，视线似有若无地向教室里偏远的一侧扫去。
眼下满足了好奇心、打探到了一大部分的虚虚实实，柳知遥便拿起边聊天边填好的排球班志愿表，开始跟着江山映一起往操场方向的体育馆去。
外头仍旧在下雨，天色显得有些阴郁黯淡，云层在一幢幢教学楼与高大树木的缝隙后时隐时现。
夏末雨水味道清新，水汽和着操场边小花丛的湿润泥土味道，让柳知遥的心情登时又再上了一层。
或许是因为下着雨，江山映的话也少了些，两人只是一人一伞走在小路上，倒也算是安静。
等到了体育馆交完志愿表后，柳知遥便请好假开始往回走。路程短短数百米，柳知遥又记挂着赌约，便不知不觉就走得快了些。等她走到高二教学楼下抬起表看时间时，居然才过去八分钟。
这倒是个很快的速度了。柳知遥看了看空旷的楼梯间后知道自己差不多是赢定了，一时不由得弯起眼睫愉悦地笑了笑，自在悠闲地站在廊边甩了甩沾满雨水的伞。
“——这倒是巧了。”
她正把手里的伞甩到第三下，就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了季绪的声音。
她回过头去看时，便见到季绪已经走到了她身后，笑着朝她问道：
“既然在楼梯口碰见了……这得算是我们都输，还是都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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