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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前线交锋激烈,定王领兵出发,礼王照旧进宫侍疾。
檐下雨水不断,淅淅沥沥地下着,礼王身旁的谋士一再请命,他却背过双手不置一词。
微凉的雨意扑面,礼王如今到真有些如履薄冰,步步惊心之感。
好半晌,他开口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王妃的意思?”
“殿下,这是在下和王妃的共识,当今局面过于明显,贸然起兵,难保不被瓮中捉鳖。”
礼王冷笑一声,眉眼都带着兵刃的锋利,豁然对向谋士道:“我领兵多年,又有自己豢养的私兵,眼下前线战事吃紧,定王也带着军队出去了,皇城守卫空虚,我怎会不赢?”
“鲁先生,金陵贪腐的事情父皇已经知道了,如今不处罚我只是因为外敌当前,等战事一结束,难道我还跑得了吗?”
谋士走到他的面前,厉声发问:“殿下怎么能肯定守卫空虚?倘若定王未走,只是个幌子呢?”
“殿下便是真的要反,如今进宫伴驾,分明有更好的法子——”
“住口。”礼王的脸色变了变,“他是我的父皇,我怎能做这样的事情?”
“定王可除,陛下为何不可除?何况陛下久病缠身,只要做的仔细些,没人会发现……”
谋士见说不动他,只好停下,又转到另一条路上:“若殿下执意发动宫变,我等也只好誓死追随殿下身侧,不成功,便成仁。我与几位大人回去商议这布兵的事情,再请方士挑个良辰吉日动手吧。”
礼王颔首:“有劳几位先生了,他日事成,绝不会忘了先生在潜邸时的功劳。”
外面雨声沙沙,在台阶上交织成一片灰暗的云绸,在阴沉的天气里旁边的瑞兽雕像也显得可怖起来。室内点起了一盏盏宫灯,好让皇帝看奏折不那么费眼睛,皇帝垂眼看着案牍,心思已经浑然不在,耳边听到来人的脚步声。
稳健,有力,是健康的青年人才会有的步调。
他声音沙哑,眼睛浑浊:“是老三来了吗?”
礼王披甲带刀,眉目凛然,身边的侍卫已经将养心殿内的其他人控制住了,寂静的氛围里,只有雨声伴着皇帝苍白的发问,显得尤为凄凉。
“父皇,是儿臣。”
皇帝扯了扯笑,脸上的皱纹伸展开来:“你想要什么?传位诏书吗?”
“是,请父皇传位于儿臣。”
皇帝咳了一声,嘴边一丝血痕,疲惫至极,他说:“你的人已经将皇宫包围了是吗?”
礼王应是,皇帝沉默了一会儿,下笔写了诏书,他写的实在很慢,慢得礼王疑心他是在等救兵,他不由得上前一步说:“父皇,让儿臣来吧,您加盖大印就好。”
皇帝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冷冷道:“你既然这么急……那为父就写快些。”
大印被皇帝用力地盖下,他将圣旨放在案头,疲倦地合上双眼,不欲再看这个儿子:“你自己上前拿吧。”
“多谢父皇成全。”礼王一连三步走到桌前,眼神炙热地看向那份圣旨,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些年了,那么多年的韬光养晦,忍辱负重,等的就是这一天黄袍加身。
他把圣旨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太过高兴以至于没发现身后有人靠近,紧接着脖颈一凉——
定王把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微笑道:“皇弟,别来无恙。”
周围的侍卫已经被定王的人拿下了,外面有一阵的打斗声,很快也是静悄悄一片,压抑得让人心死。
眼看大势已去,礼王双唇微颤,满眼的不可置信:“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不是去前线了吗?”
他分明看到定王骑在马上出去的,若他不在,那前线的仗是谁在指挥?
定王轻晒一声:“那并不是我,而是我的一个幕僚。”
“说起来这个幕僚也和你有些渊源,他正是金陵贪腐案的受害者,宋知府之子——宋惜文。”
边关风沙漫天,京城里雨水连绵,这里却是无雨可下,遍地干涸,近乎寸草不生,宋惜文拿起羊皮囊抿了一小口,沉声问旁边的士兵:“将军怎么说,还没有找到羌人的踪迹吗?”
羌人诱他们深入腹地,他们也有心直捣黄龙,一头扎了进来,羌人见他们人多势众,便想打消耗战,在迷眼风沙里和他们玩捉迷藏。
刚打上又逃跑,跑了又找不到,让人直恼火。
“刚发现了羌人的踪迹,估计就在这附近。”
“好。”他的声音里染上笑意,速笔写下计策,让峨眉把东西送给将军,胜负只在这两天便揭晓了,若能将羌人一网打尽,那么将来还有十年和平能过。
凌横波看了信,颔首道:“回去告诉军师,他的想法很好,方才探子来报,已经在前面发现了羌人,他们正在寻欢作乐,我们等半夜他们睡熟便动手。”
冷月如霜,荒芜大漠风声猎猎,吃饱喝足的羌人已经睡熟了,忽然从无声处惊起一声尖叫,穿风破云,紧接着是一个、两个人醒来,然后是一个、两个人被杀死,血喷了一地的鲜红。
无数的人在睡梦中走向死亡,刚醒来的也来不及逃跑。
宋惜文刚斩了一个羌人,眉目森然,血溅半脸,滴答滴答流下来,弄脏了衣服,他掀了帐帘出去,入眼是一排畏畏缩缩的羌人抱头蹲下,这是俘虏。
做俘虏也是有条件的,他们不收无名小卒。
凌横波收了剑与他汇合,看见他半身鲜血,不由得钦佩:“会杀人的军师,我还是头一回见。”
“不算什么,拿笔拿剑,都是为国效力而已。”他唇角微勾,笑也是冷的,低头想抽出帕子擦拭宝剑,但帕子也沾了血弄脏,只好作罢。
他又抬头看了一眼弯钩月,月亮弯弯的却明亮得很,让他想到那个人的眼睛,也是这样灿如日月,一笑春华生。
她在京城也是看着这样的月亮吧。
离开京城有多久了?
仔细算算,该有半年了,她现在怎样了呢?
他们稍作休整,休息半夜醒来,清点物资打算回京,所有的战事都已结束了,还拿下了几个羌人的将军谋臣,回京等待他们的自然是封狼居胥,凌横波在战马上喝酒问他有什么打算。
骠骑大将军已经是武将最高阶,等待凌横波的自然是封侯,这一路战事,宋惜文都跟着他们,出谋献策老练得像打了十几年仗的人,他打心底里欣赏,思及小女还未许嫁,便有意探听他的情况。
“我吗?”宋惜文仰头喝了一大口酒,清透的酒水沿着下颚的曲线滑落几滴,滴在领口,醉在眉梢,他似乎是有些迷离,眼睛里都是揉开来的情愫,让人看了蚀骨销魂。
“去参加科举。”
凌横波有些不解,他知道文人有些毛病,追求进士及第,不是进士出身的还会被别人取笑,但眼前的少年不该被归为此列,便出声问道:“为何?凭这次征战的功劳,圣上自会授予官职,何必再去参加考试。”
宋惜文“嗯”了一声,笑着仰头,前所未有的松快:“有个人希望我参加科举。”
“她等着我中探花呢。”
凌横波一顿,看他这个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必是有心上人了,便举着羊皮囊敬了他一下,笑着说:“口气倒不小,张口就是探花,探花哪有那么好考。”
宋惜文故作天真道:“总比状元好考罢?”
军队进了京城,凌横波打马在前,宋惜文在后,百姓围的水泄不通,都在奋声称赞,花瓣漫天飞舞,小娘子的手帕香囊扔了一路,满楼红袖招。
她们看见生的最漂亮的那个郎君抬头,更是彼此嬉笑一通,不知道是哪个姐妹的香囊砸到了他头上。
宋惜文想抬头看看叶明珠在不在,想了想自己又没告诉她去前线的事情——不过礼王宫变之后,她应该也能猜到吧?
入眼望去尽是娇红俏绿,人太多了,就算她在里面他也看不到。
这年秋天,羌国和大虞签订了休战协议,只是有个条件,羌国必须送一名皇子来京城为质,大虞选的这名皇子是羌国皇后之子,他的外祖也是当朝重臣。羌人犹豫几天答应了,但是也有个条件,这位皇子看上了一位虞女,请求为妃。
这位女子在战场上被他们俘获,皇子一眼倾心,留她在营帐内相伴,却险些被她行刺,她不是别人,正是白有梅。
白有梅在白有光的队伍里帮忙,不幸在一次突击中被生擒,白有光以及部下亦未能幸免。
白有梅是将门之女,威远将军的刀下不知死了多少羌人,现在却让他的女儿嫁给羌人?简直是侮辱。
然而白有梅毕竟还在他们手里,又已失贞于皇子,且是她自己贸然来到前线——尽管打下了军功,回到京城后恐怕也无人敢娶,还会添不少流言蜚语,所以最后还是答应了。
至于她本人的意愿——没有人知道。
听说有梅回来了,叶明珠迫不及待想要去白府见她,问问她是怎么去的前线,问问她后面发生了什么,桃花服侍她穿好衣服,刚收拾整齐,就见叶长生拿着一封信神色凝重地进来。
“阿兄?我正打算去找有梅呢。”
战事刚刚结束,但永乐王还没有回来,看见叶长生苍白的脸色,她忽然有些慌:“是爹爹的来信?爹爹他——”
“不是,父亲很好,来信说这几日就会回来,你的那件软甲很有用。”叶长生抿了抿唇,“他在马上差点被人射中,幸好当时有个小兵拉了他一把,虽然跌下了马,但有软甲防着到底伤得不重,因受伤,后面的战事也就没有参与。”
“那这信是?”
叶长生把信给她,熟悉的字迹印入眼帘,她有些愣住了,那是工整的,漂亮的,宋惜文的字。
她摩挲着信封的字,打开来看,里面的内容是让永乐王自请革去王爷的爵位,战事结束了,皇帝要开始清理礼王一党的人,势必牵扯到他们家,最好他们自己把事情吐出来,什么腐败案,结党营私,还能脱身得容易些。
她轻轻地出声:“金陵腐败案……”
叶长生看着她的目光复杂起来,有些犹豫和不忍:“有件事情不知道你是否知晓,宋惜文——他是宋知府的独子,本名宋知倦。”
“佑和十五年金陵毁堤,负责修堤提供木材石料的正是三叔,三叔贪下来的银子大多给了二叔,当时他们怕皇帝的人下来追查,加上宋知府的一个朋友——柳相缘,是现任金陵知府,他为了一己私利,诬陷了宋知府。”
“最后以宋知府死于狱中,满门抄斩做了了结,但官府的人准备去羁押宋家人时却发生了一场大火,宋家人都死在了里面——大概只有宋惜文一人逃了出来。”
“娇娇,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他是……”
“我知道了,我们家对他有愧。”叶明珠静静地听完叶长生的话,她曾经猜测过的,猜宋惜文与他们家原本就有私仇,抄家并不只是受皇帝指使,只是……
这仇实在太大了,必得血债血偿不可,换做是她,她也会赶尽杀绝的,就像他上一世做的那样。
那他现在会怎么做呢?
“……他应该没有把这件事迁怒到我们家头上,不然也不会写信让父亲卸了爵位谢罪,好让皇帝消气。不过,二叔他们……”叶长生的神色晦暗不明,就算宋惜文不恨他们家,那叶听寒一家呢?
叶听寒此人十恶不赦,叶长生对这个长辈本也只有嫌恶之情,付淑在叶听寒回来后听从发落,已被送到了庄子上自生自灭,他所担心的唯有叶长空兄妹两人。
“听说,二叔和三哥昨天就出去了,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叶长生微微一叹:“躲起来有什么用?迟早会被抓住的,也不知皇帝什么时候要问罪我们家。”
相比于叶长生的忧虑,叶明珠要乐观得多,对她来说,祖母、父亲、兄长、长姐,她爱的人一个都没有死,都活得好好的,她已经很感激了,至于其他的,她不敢贪求。不过叶长空临时倒戈了定王,又一直在暗递礼王的情报,定王念在这些事情上,也会帮他一把吧。
应当不会是死罪,至于其他的,也只好尽人事听天命。
屋外秋风萧瑟,一切即将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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