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黎正要细看，贺曙却很快返回，他看到她的动作，下意识地皱眉。
“你在看什么？都叫你安分一点了。”贺曙坐到了星黎的身边。
星黎放下窗帘，已经习惯了贺曙那张吐不出象牙的嘴，“外面发生了什么？”
贺曙的神色一顿，“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晴川，不，大约是整个中州都在找人，百姓看画像的时候，冲撞了车驾。”
“这么大的架势，找什么人呢？”星黎昂头，有些好奇，她刚才粗粗一眼，可看到了不少人呢。
贺曙施法御行，听她好奇，不免侧身，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么好奇？也不怕好奇害死猫？”
星黎不明白贺曙着突如其来的阴阳怪气是因为什么，不过想想贺曙一贯就是个喜欢阴阳怪气的人，倒也就不奇怪了。
“问问而已，若是赏金颇丰，咱们也可以去帮帮忙啊。”出门游历，不就是做这些的么？
贺曙上下打量了星黎一眼，“就你？”
星黎：“……”
“是有人的未婚妻……不对，旧情人不见了，铺天盖地的找呢！”贺曙讥讽道，他眉宇间带着些冷意，“明明就没有关系，还偏偏要说是未婚夫妻，当真是不要脸，尽捏造一些无稽之谈。”
星黎见他语气不善，不由得愈发好奇，“你认识？是旧人么？”
“不认识！”贺曙冷哼，又盯着星黎告诫道：“你也少打听，为你看病已经废了我不少灵石和精力，他们要找的人也绝不是善茬，你若是胆敢牵扯其中，死了我可不帮着收尸！”
星黎托腮，面上沾了些笑意，“那看样子就是认识了，细说嘛——听着倒是极有意思的样子。”
贺曙：“……”
贺曙气笑了，“你油盐不进是吧。”
星黎摇头，“我又没说我要牵扯其中，师兄何必生气呢？不过是久病无聊，想听个有趣罢了。”
“你最好是。”贺曙盯着星黎的眼睛，漆黑的瞳孔隐隐带着些侵略性，他吸了口气，似乎是刚要给星黎讲故事，就忽而笑了，“诶，到了。看来听不了故事了。”
星黎：“……”
贺曙拿来了一个帷帽，为星黎系上，“丧着个脸给谁看呢？知道的以为你是来看病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寻人晦气的。”
“没几个人来看病是高兴的吧？再说，我不是正笑着么？”星黎有些疑惑。
贺曙捏了下星黎的脸，“假笑成这样。”
星黎拉下了帷帽的白纱，“反正也没人能看到。”
这帷帽是特质的，主要用于防风宁神。她这两日状态还好，这多亏了谢寅的那一双眼睛。前两日的时候，一点风吹草动就容易惊扰她的神魂。
即便是贺曙没有说，星黎也猜到他的那一双金瞳不能被旁人探知，这个时候给她戴上帷帽，大约是因为他怕她在大庭广众之下病发，使得他的双眼被人看出端倪。
这帷帽并不影响视物，恰恰相反清晰异常。
二人进了一处药铺，贺曙和人交谈了两句，就有人将他们引入院内。
院子里种着一颗极大的榕树，树荫将小半个院子都遮住，站在树下，几乎窥探不得几分晴光。也不知是不是这个缘故，明明已经进入了初夏，这里还是带着几分凉意。
不过不是那种令人厌恶的森冷，而是一股清冽如冰雪的气息。
星黎下意识地抵住心口。
“冷了？”贺曙回眸，随即解下了一枚玉佩，塞给了星黎，“真是麻烦，封了灵力连御寒的本事都没有了。”
星黎接过玉佩，没有说什么。
两人跟着进了议事厅，等了大约一个时辰，才看到一个做医女打扮的女郎快步而入，她的身上带着药气，袖子挽到了手肘，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像是刚看完诊回来。
许榕一走进屋内，目光就不由得落在了带着帷帽的星黎身上，她将蒲扇放在一侧，看着两人，“是谁要看诊？”
许榕的祖籍晴川，每年都会有一个月带着弟子回乡散药义诊，若是她被事情绊住，或是要闭关修炼，也会派遣友人或者弟子前来散药。
她声名在外，回乡义诊又是不论修士还是百姓都看诊，所以这两个月一般是忙得脚不沾地。
不是什么人不走程序来贸然来她的宅邸，她都会先将手上的事情交给弟子，而赶回来为人看诊的。
贺曙带着星黎起身，“在下谢寅，这是我师妹。她神魂动荡地极为厉害，无论是输送灵力还是用药，都没有半点成效。听闻许长老在晴川，特奉上千年宵寒花一株，请许长老为我师妹看诊。”
“千年！”许榕眼睛瞪圆，她就是听说对方手上有宵寒花，这才火急火燎地赶过来，却没有想过竟然是千年。
贺曙点了点头，拿出了一只锦盒。
许榕接过，一打开，就看到盒子里躺着的一朵晶莹剔透的花，挣散发着幽幽的寒气。
她双眼晶亮，仔细地确认了一番之后，看着星黎二人目光就变得和善了许多。
她命弟子收好宵寒花，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二人一番。
这两人衣着看似简朴，但是皆非凡品，尤其是那姑娘身上挂着的一些镇静宁神的法器，更是价值不菲。出手又如此大方，绝对不会是什么寻常修士。
只不过这对兄妹的名号她从未听过，这张脸看着也十分陌生，想来在容貌上有所遮掩。
只不过，她没有看出什么易容的痕迹。不过看他们出手那么大方，大约身上有什么她没有见过的秘宝之类的，所以易容起来才这么没有痕迹。
不过她既然收了人家的宵寒花，安心看诊也就是了，没有必要探究他们的身份。况且别人掩盖身份，必定有一番道理。
想到这里，她的目光变得柔和了起来。
许榕给自己施了一个清洁法术，便带着两人去内室看诊，“二位请。”
许榕搭上了星黎的脉，随即又探入灵力，越探，她脸上的笑意便淡了几分，她目光中泛起一丝疑惑，她又注入了些灵力。
星黎似乎觉得有些不适，手不由得捏住桌案，指节泛白。
等到许榕收回了动作之后，贺曙就问道：“情况如何？许长老可有解决之法。”
“这位姑娘身上，有些奇怪。”许榕皱眉，她咬了咬牙，笑容有些僵硬地看向星黎，“不知能否请姑娘摘下帷帽，我先看看姑娘的面色。”
“好。”星黎要摘下帷帽，手却骤然被贺曙捉住。
“师兄？”星黎疑惑。
贺曙深深地看了一眼许榕，随即收回目光，“我来。”
贺曙说完，就亲自摘下了帷帽。
许榕看向星黎，目光中泛起一丝诧异，既不是预想中那张柔弱娇美，也不是记忆中的清冷幽秘，而是一张极为陌生的脸。
怪了，她真是魔怔了，见了经脉奇异些的木妖，就不由得想起那位黎姑娘。
可是不是黎姑娘，身上又怎么会拥有那样浓郁的离光之气呢？
方才她师兄说，他姓谢……
难道是当初的离光族驱逐在外的那位弟子？
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是那位黎姑娘身上的离光之气极浓，虽不如眼前这位姑娘多，却也足以证明那位姑娘和这位谢公子关系匪浅……
这关系她有些品不明白了。
许榕思绪纷纷，却见跟前的姑娘眉头已经蹙起，“许长老，可是有什么不对？”
许榕摇头，没有回应，而是问道：“姑娘近来，可是经历了什么？”
星黎看了一眼贺曙，就开口道：“师兄说，我不慎落入食忆祟的陷阱，记忆被蚕食殆尽。除此之外，倒是没有别的。”
“食忆祟……”许榕眉头紧锁，紧接着说道：“姑娘的神魂，倒不像是因为食忆祟啊，倒更像是缺了一部分神魂。”
贺曙的脸色当即一变，星黎亦是不可置信。
“怎么会丢了一部分神魂呢？”贺曙连忙追问，他死死地攥住桌角，盯着贺曙。
神魂一旦缺失，那么就意味着随时有魂飞魄散的风险，即便是一直用灵药喝离光之气滋养，也不过是无济于事，只是看着安定而已。
贺曙只觉胸膛像是被什么堵住，不只是不是因为这些时日动用了太多的离光之气的缘故，他的眼睛隐隐发痛。
他看向星黎，下意识地攥紧了星黎的手。
许榕摇头，忙解释道：“谢公子也不要太着急，或许不一定是丢失，也有可能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以至于神魂分裂，另一部分可能只是在心窍中沉睡过去了。”
她又连忙补充道：“若是这种情况，只需要唤醒那一部分神魂，将其重新融合就好。”
“那……我是那种情况？”星黎不由得发问，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暂时不知。”许榕摇头，她眉头蹙起，面上带着为难之色，“或许要……探魂。”
“还有没有别的方法？”贺曙面色冷沉。
探魂，顾名思义，就是用灵力去探索和感知神魂，这是极为危险的。就是神魂稳定，这么做都有可能导致神魂不稳，更何况是星黎现在神魂不稳的情况。
许榕遗憾的摇头，“若有旁的法子，在下是不会提出这个办法的。”
毕竟一个不慎，就容易给自己惹上一身腥。
三人见此，沉默良久。
“既然如此……”
“不行！”
星黎的话刚说出口，贺曙就冷声打断。
两人不由得对视，许榕默不作声。
“你是不是疯了，你现在的情况怎么可能经得起探魂？别说探魂，就是现在把你的灵力给解封的，你的神魂都有可能因此而动荡。
你要是想被探魂，不如叫我现在杀了你好了，何必那么麻烦，舍近求远，还平白连累许长老手上搭上一条命。”贺曙冷然道。
许榕：“……”
怎么品出了一丝威胁的味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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