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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殷梓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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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来啦!”殷梓蔷刚关上门、准备换鞋就听到了甄可爱的问候,“米饭已经焖上啦,就等殷大厨闪亮登场啦啦啦~”

自从上回的“不打不相识”后,殷梓蔷和甄可爱熟络了起来。

殷梓蔷发现,甄可爱看起来脸经常臭臭的,给人一副自己很不开心的样子,好像很不好与人相处,但实际上她是个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很可爱的一个女孩子。

而甄可爱这边,经过她这两天的近距离观察,她发现殷梓蔷是个性格温柔,很有耐心,非常努力认真生活的人,虽然感觉殷梓蔷有时候情绪会有些低沉,但很快她又会振作起来,大概是一个很乐观开朗的人......吧?

如果有人问甄可爱对殷梓蔷的印象,她可以脱口而出以上的看法,但直觉告诉她,殷梓蔷好像不是这样的。

“怎么别别扭扭、矛矛盾盾的?”甄可爱自言自语,她觉得她不能细想这个问题,因为她看到的殷梓蔷和感觉到的殷梓蔷是完全不同的,“相信眼睛看到的吧,直觉有时候会不准。”甄可爱下决定地选择相信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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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厨大厨,我们今天吃什么呀?”甄可爱跟着殷梓蔷进了厨房。

“我买了鸡翅,我们可以做个可乐鸡翅煲,”殷梓蔷朝甄可爱晃了晃手中装着鸡翅的袋子,“冰箱里还有昨天做菜剩下的娃娃菜,emmm......蒜蓉娃娃菜?你吃蒜吗?”

“吃!我超好养活!一点都不挑食!”甄可爱咧着嘴,将手举得高高的。

“行,那就蒜蓉娃娃菜,”殷梓蔷敲定第二道菜,“再做个什么呢?”殷梓蔷把鸡翅放到厨房的切洗台上,转身去餐厅打开冰箱看看里面还有什么食材,甄可爱屁颠屁颠地跟过来。

“还有两根黄瓜......你是想吃清炒黄瓜鸡蛋还是凉拌黄瓜?”殷梓蔷扭头仰看甄可爱,这个南方大土豆比她这个正经八尾的北方人还要高出小半头。

“凉拌黄瓜吧,我会拍黄瓜,我做!”甄可爱喜滋滋的,“别的不说,但我拍黄瓜的手艺可好了,这两天老麻烦你给咱们俩做饭,今天一定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殷梓蔷看着甄可爱的笑脸,把那句“没事,不用了,我自己一个人就能做完”咽了下去。

殷梓蔷“要.强”,如果她要做什么事,她一定要自己来全程把控,比如说做菜这件事,她“喜欢”一个人在厨房全部做完,别人进来帮忙,她会觉得“失.控”,自己做菜的节奏会被打乱——焖米饭也是,甄可爱说以后她来焖米饭,殷梓蔷开始“不放心”起来,一会儿觉得甄可爱会把水放多,一会儿又担心她会把米放少,两个人不够吃......她想拒绝甄可爱的好意,但是她不好意思说出口,她怕甄可爱认为她在“小题大做”,其实她也觉得她在小题大做。

但殷梓蔷会不由自主地陷进这种“小题大做”的思维中去,她控制不住地担忧“甄可爱焖米饭”这件事,甚至严重到彻夜未眠,终于在天刚蒙蒙亮时,她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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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出门前,殷梓蔷将淘好的米放进电饭煲里,晃荡一下,米铺平,伸出中指垂直米平面,倒水,水位线到第一指节的一半,盖好锅盖,将电饭煲的电线放在它的旁边,然后给甄可爱留了一张便签,上面写着:米我已经淘好了,你醒来直接插上电就行了。落款一个笑脸。然后略微安心地出门了。

下午四点半左右,殷梓蔷估摸着甄可爱快要醒了,连忙给她发消息。

【殷梓蔷】嗨,醒了吗?

【殷梓蔷】如果你醒了,就直接焖米饭吧,米我已经淘好了,你就直接插上电,按下煮饭键就行。

17:03

【甄真真真的非常可爱】!

【甄真真真的非常可爱】蛙趣,你好贴心呀!我睡过头了,本来我还担心米饭焖出来应该很晚了,结果你已经淘好米了耶!

【殷梓蔷】嘿嘿[笑哭.jpg]

17:05

【甄真真真的非常可爱】嘻嘻嘻,我已经插上电了哦![乖巧.jpg]

殷梓蔷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了。

五点半殷梓蔷买完菜回去,甄可爱在玄关处等候多时。

甄可爱接过殷梓蔷手里的菜就准备拿去厨房洗,殷梓蔷紧随甄可爱其后,看到甄可爱要洗菜,连忙道:“你去客厅玩会儿手机吧,我一个人搞得定。”

“哎呀,我不能白白享受你的劳动成果呀,我会不好意思上桌吃饭的。”甄可爱不出去,“而且我虽然不会做菜,但我可以给你打个下手什么的,你做菜时也会轻松一些呀。”

殷梓蔷一愣。

这好像是殷梓蔷长大成人后,第一次有人不再把自己的事情交给她,而是帮她分担了一部分事务。

虽然这只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甚至对很多人来说这可能不算个啥,但对于殷梓蔷来说,已经足够让被苦涩浸满的心灵带来一点点甜了。

但她还是很不适应多一个人在厨房,尽管甄可爱在厨房里并没有添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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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做饭时,殷梓蔷借着“忘记买胡椒粉”的借口,把甄可爱“赶”出厨房,等甄可爱按着殷梓蔷指定的超市“兜兜转转”买到胡椒粉回去时,殷梓蔷已经把饭做好了。

“啊?你已经做好了呀?”甄可爱目瞪口呆,她没想到殷梓蔷做饭居然这么快,那个超市离她们住处有些远,甄可爱走了好久才找到,买到胡椒粉后,一路紧赶回来,但她属实没想到菜已经做好了,“那这个胡椒粉怎么办?”甄可爱撇撇嘴,她觉得是她买的太慢了,殷梓蔷等不了她的胡椒粉,就把菜都做好了。

“胡椒粉是做汤用的,汤刚出锅撒上胡椒粉可以提鲜”殷梓蔷手上布置碗筷,抬头看向甄可爱笑着说,“正好你回来了,汤也做好了。”

甄可爱又开心起来,两个人高高兴兴地在一起吃了第二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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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做饭就是今天。

早上出门,殷梓蔷一直在思考这次该如何让甄可爱“心甘情愿”地走出厨房,但一直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下午在她跟九铿妮的咨询中,她也提到了这一苦恼。

“强.迫.型.人格”,九铿妮在听完殷梓蔷的叙述后做出判断。

“是强.迫.症吗?”殷梓蔷小心翼翼地问道。她对强.迫.症有一点了解,最典型的症状就是反反复复地洗手,不过她好像没有这种现象。

“不是,”九铿妮给殷梓蔷解释道,“强.迫.型人格是属于一种人格障碍,而强.迫.症的全称叫‘强.迫.性.精.神.官能症’,属于一种焦虑障碍。强.迫.症的患者会不由自主的陷入.侵.入.性.的想法以及行为活动中,进而引发他们的焦虑情绪。”

九铿妮看到殷梓蔷似懂非懂的样子,继续道:“举个例子,患有强.迫.症的人出门离开家会有极度的不适感,总是会花费大量的时间完成某种仪式,比如说反复检查是否锁门,是否把灯都关上......如果他们没有检查所有要检查的内容,就会产生不安,感到不高兴,他们还会对自己的身体健康会格外的关注,非常害怕细菌和污垢......”

殷梓蔷情不自禁地接过话茬,“所以强迫症的人会反反复复地洗手?”

“对,但也不全是,”九铿妮肯定又否定,“单纯的反复洗手并不代表这个人患有强.迫.症,只有当这个人不想洗手,但控制不住的一遍又一遍地去洗,甚至他想做别的事情,但他必须要先完成自己的日常清洗或清洁的‘任务’,当这个人身体产生不适,或者他感到不高兴,他把这一切都归结于自己没有正确地做好清洁工作时,这个人才会被确诊为‘强.迫.症’。”

九铿妮看着殷梓蔷被震撼到表情,继续说:“虽然现在人们常常拿强.迫.症来开玩笑,将喜欢把东西摆放整齐,做事追求完美,或者有洁癖的这些人概括为强.迫.症,但实际上真正的强.迫.症.患.者远远比我们想像的更要痛苦,他们经常会产生一种焦虑不安的想法、冲动甚至在大脑呈现出影像,这些在患者的脑海中不断出现,会让他们感到非常非常的痛苦。为了消除大脑中这些让他们感到痛苦的东西,他们就会不断地做出反复检查、反复清洁的这种强.迫.行为。”

九铿妮看到殷梓蔷难以接受的表情,不再说话了,两个人都沉默了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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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铿锵应该就是得了‘强.迫.症’吧?”尽管身为一个心理咨询师在来访者咨询时走思是一种很不负责的行为,但九铿妮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那段时间我不在家,妈妈打电话说‘铿锵总是将所有的房间反复进行打扫,把所有的东西排放的整整齐齐’,当时我并没有太在意,以为姐姐只是备考压力太大了,通过这种方式来缓解自己紧张的情绪......那段时间我实在是太忙了!”九铿妮想起铿锵“二战”期间她忙着在心理健康服务机构帮助其他“深受痛苦”的人排忧解难,却忽略了跟自己同在一个子.宫.里一起生长、从小到大几乎形影不离的亲姐姐。

“如果当时我对铿锵没有那么相信就好了”九铿妮一直觉得自己的同胞姐姐非常优秀,不管做什么事都能做成功,考研失利这种小小挫折对姐姐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所以直到铿锵从楼顶一跃而下,妈妈给九铿妮打电话告诉她这个噩耗时,九铿妮都难以置信。

九铿妮已经记不清她是怎么回去的了,从接起电话听到铿锵去世,她的大脑就一片空白,她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挂掉电话,是怎么赶向高铁站,是怎么买票坐车回家,她的耳朵一直嗡嗡的,好像有成千上万个小虫子在她耳畔叫嚷。直到她看到铿锵恬静的面容框在黑白镜框中,耳边的嘈杂声才顷刻消失,紧接着是无法言语无法形容好像瓢泼大雨倾盆直下的巨大悲痛洒向心头。

铿锵真的永远的离开了他们。

“如果当时我对铿锵再关心一点就好了。”这么多年九铿妮一直为此深深自责,“如果她及时发现铿锵出现‘问题’了,会不会......”

“九老师,强.迫.型.人.格呢?”良久,殷梓蔷像是接受了刚刚所听到的,开口继续问道。

九铿妮被打断回忆,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缓了缓道:“强.迫.型.人.格是秩序与规则的崇拜者,追求完美主义,对自己的朋友、伴侣会有强烈的掌.控.欲.望。”

听到最后一句,殷梓蔷突然想起她大学时有个跟她同.进.同.出的好朋友,她们俩从大一开始就一起上课、一起去自习、一起去食堂吃饭。后来大三下学期时,殷梓蔷一边找工作,一边准备考公,而朋友考研,跟她们宿舍另一个考研的人一起去自习,殷梓蔷知道后心里很不是滋味。

朋友每次中午来找殷梓蔷一起去吃饭,殷梓蔷都拒绝了——“我不太饿,不想吃了。”朋友劝她这样对自己身体不好,一定要好好吃饭,殷梓蔷听了心里更烦——“我为什么不想吃,你心里不清楚吗?”有好多次,殷梓蔷看着朋友关心的面容,都想脱口而出,“我们两个人就很好,为什么又要多加一个人!”

但她觉得自己太矫情了,忍住了。可朋友不跟她一起去自习就像一个无法让人忽视的尖刺,狠狠地扎进殷梓蔷脆弱敏感的内心。

被拒绝的次数多了,朋友渐渐也不来找殷梓蔷一起去吃饭了,殷梓蔷更难受了,她觉得她被好朋友彻底地抛弃了。

后来参加工作,殷梓蔷跟同公司的叶雅霜关系不错,她把叶雅霜视为唯一的好朋友,但她这位“唯一的好朋友”却不止殷梓蔷一个朋友。

很多次殷梓蔷看到叶雅霜和同公司的其他同事打打闹闹、说说笑笑时,她都心里发苦,但她不敢再像大学时一样将自己“被背叛”的感觉用一种很别扭的方式表现出来,她没有任何流露,一切仿佛如常,只有殷梓蔷自己心里清楚,自己到底有多难受,可殷梓蔷再也不想像失去大学朋友那样失去叶雅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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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殷梓蔷露出苦笑,原来是这样,不是自己“被背叛”“被抛弃”了,是自己的人格出现了问题。

九铿妮注意到殷梓蔷的情绪有波动,关心道:“梓蔷,怎么了?”

“没事,”殷梓蔷摇摇头,“您继续吧。”

九铿妮注视了殷梓蔷片刻,确定她的情绪平稳下来后,才继续道:“强.迫.型.人.格在做事时非常专.制,不允许其他人插手帮忙,同时这种人格会更加自我,所以这种人格的人际关系会相对于其他人来说更糟糕一些,以至于他们会出现超于旁人的焦虑风险程度,”九铿妮顿了下,“其实这跟强.迫.症的处境大致相同,这两者不同在于强.迫.症.患者是没有自我意识的,而强.迫.型.人.格.拥有强烈的自我意识。”

听到这,殷梓蔷迷茫了,她一直坚定不移地认为自己是讨好型人格,自我意识并不强烈,但在很多方面,她却与强.迫.型.人格十分相符,她感觉自己矛盾极了!

殷梓蔷喃喃地将自己的困惑告诉了九铿妮,九铿妮细致地带着她进行梳理和分析,最终殷梓蔷觉得自己的情况更像是“回避型依恋”。

对于甄可爱帮助殷梓蔷做菜这件事,九铿妮给出了自己的看法,“你可以一点一点去适应这种‘帮助’,如果适应不了,也可以就此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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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梓蔷选择去适应这种“帮助”。

在殷梓蔷将鸡翅双面划刀、泡水、洗净、沥干、腌制时,甄可爱负责剥蒜,削土豆,洗胡萝卜、玉米、黄瓜、娃娃菜。

等到殷梓蔷开始将鸡翅、土豆、胡萝卜、玉米都下锅,再架起另一只锅做蒜蓉娃娃菜时,甄可爱开始在砧板上拍黄瓜,虽然中途殷梓蔷还是会出现“失控”“被打乱”的烦躁感,但很快,她就将这些“不良情绪”抑制下去了。

一切大功告成,殷梓蔷看着餐桌上两人合作的色香味兼具的菜肴,心里的那些“不安”荡然无存。

殷梓蔷与甄可爱的第三顿饭,在殷梓蔷平和,宁静,甚至可以说是开放的心态中进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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