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都有了想要问彼此的话，此刻正好又是考试间的休息时间，一时便都毫不迟疑地立刻行动了起来。
柳知遥自然是知道季绪的考场在哪里，而季绪也早早就从班长那儿问出了柳知遥的位置，于是两人纵使此刻并不在同一个教室里，却都不谋而合地在相近时间一同站了起来，向教室外走去。
文科一班和二班的教室左右相邻，柳知遥正从一班后门出去，季绪也正从二班前门出来，两人几乎是甫一跨出教室门，就立刻直直地和对方打了个照面。
——并且由于季绪冲出来的速度太快、转弯太急，两人还险些直接撞到了一起。
“哎……？”
柳知遥一个疾停，随后有些懵地问道：“季绪，你这么急干什么？”
季绪不好意思说是为了找她，就只立刻弯起眉眼笑着说道：“嗯……刚刚不是考完了英语嘛。正好我有个想不通的地方，就想快点出来找你问问——语法第三题答案是什么？我感觉用whatever也行，用what也可以哎。”
“啊……？”
柳知遥原本是满心都想着要问问季绪想坐哪儿，但眼下被对方一打岔，也不由得思绪偏离了起来。
语法单项的第三题她有印象，确实也一度让她迟疑，如果想心事，她可能也想要和谁去讨论一下。
想到这里，她居然也开始真的认认真真思考了起来。
沉吟片刻后，她将季绪拉到了门外的走廊栏杆边，表情认真地说了起来：
“嗯……我选的是d，我觉得是what。因为在这个句子、这个语境里……结合上下文……”
“……”
柳知遥打开了思路，彻底偏了题，开始和季绪严肃认真地讨论起了语法。直到江山映恰好从考场出来碰见她俩，柳知遥才停下。
“嗯？居然在对答案？”
江山映凑了过来，看看季绪又看看柳知遥，笑眯眯说道：“我记得、我记得，我阅读第一篇是addda，特好记。你们两个是这样吗？”
“……”柳知遥的思绪再次被岔开，闻言先是反映了片刻，随后才莞尔道：“你真的是这么写的？怎么会是这么工整的答案？我虽然没有你记得清楚，但也绝对不是你这样的选项。”
“我也不记得有这么整齐。”
季绪也跟着摇头：“估计你搞错了哪里。”
“啊？？？”
江山映闻言如遭雷击：“什么？那你们答案跟我差别大吗？记得有a吗？有d吗？不会吧，这可怎么办啊？”
季绪看着她慌张的样子，虽然到底觉得惨，却还是有些忍不住笑。
她悄悄看了柳知遥一眼，发觉对方居然也是看起来不动声色，眼底里好像也有那么一点笑意。
——好么，原来也是这么坏的。
季绪想着，不由得心里更觉有趣。
……
三人在走廊里站着聊了一会儿，很快时间就又到了打铃时刻。直到大家各自道了别、开始往自己的考场内走，柳知遥和季绪才恍然想起了方才离开教室去找对方，到底为的是什么。
怎么就跑题跑这么远呢？怎么就一点都没有想起来到底是要做什么的呢！？
柳知遥有些懊恼，她忽然发觉自己好像总是这样。
——只要是在和季绪面对面的时候，她总能忘记自己本来的目的。
像是最开始时轮组挨个儿的收业，每每她走到季绪面前，一旦偶尔和她交谈起来，就总会忘记收季绪的业。
又像是好几次在公共区遥遥看到季绪、走上前去和她打招呼时，但凡多说上几句，她就会忘了自己马上就要迟到的事。
如此想来，也都要怪自己太不稳定。
柳知遥默默谴责着自己，殊不知一墙之隔另一边的季绪，心里也正想着同样的事。
因为和柳知遥聊天而忘记交业、因为和柳知遥说话而忘了打扫公共区，又或者是因为同样的原由而忘了接水、忘了擦黑板，甚至是忘了去厕所。
……
——如此想来她们之间，谁又不是这样呢？
正因为这个想问却未能问出口的心事，到了第一天最后一场考试终于结束时，季绪就立刻将桌上几支笔抓了起来，跑着出了教室。
——不管怎样，至少也要赶上去和柳知遥一起出校门。
这样想着，她就飞快提起了自己的书包，将手里的笔一股脑塞进去后，逆着人群的方向走到了柳知遥考场的走廊边。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柳知遥很快就从前门走了出来，两人在拥挤嘈杂的人群中一下就看见了彼此。
季绪踮起脚隔着来往人群，在走廊栏杆边朝教室墙边的柳知遥笑着挥了挥手：“柳知遥！一起走吗？”
“好——”柳知遥也提高了些声音，唯恐季绪听不见。
到了这里，两人便左挤挤右让让，好歹算是走到了一起。
“考得还好吗？”
并肩下楼梯时，倒是柳知遥先开了口。她笑得很轻软，朝季绪问道：“感觉怎么样？”
季绪感受着柳知遥因为人潮挤压而碰在她身上的肩，弯着眉眼回答道：“还不错吧？要对答案吗？”
“不了吧。”
柳知遥摇头笑：“我不记得答案。”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方才的考试，随后就走出了楼梯间，沿着人少的地方向校外走去。
高二部的教学楼距离校门很近，两个人跟着放□□走了还不到三分钟，就很快到了校门口。
“你家在哪边？”
柳知遥眼看着学校门口的巨大石碑标志已经近在咫尺，不由得就开口向季绪问道：“我家在左边，顺路吗？”
她其实记得江山映说过，季绪家方向在市政府那边，坐公交是向右，完全和自己家的方向相背。但不知为什么，她此刻看着季绪跟着自己，心里又总是抱一线希望——没准两个人可以一起走一段路。
“顺。”
这样想着，她果然就听见身旁季绪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学校门口的公交站人太多了，我跟你往左走一个站，在他们的上一站上车，说不定还能占到座位。”
季绪握着背包带子，笑意明扬。柳知遥看她一眼，笑着答道：“那正好了——我家门口那个车站人很少的。”
两人说着，便开始并肩向左走去。
“明天还最后两门了，我听说今天第一门的语文，其实分数已经出来了。”
季绪跟着柳知遥一道沿着林荫路走，看着身旁经过的一辆辆公交车，回过头来朝柳知遥说着：“你觉得明天下午会先公布部分分数吗？”
柳知遥正边走边踢着脚下积了满路的梧桐落叶，闻言抬起头看向季绪答道：“……明天下午自习的时候，如果你想知道分数……我去办公室找白老师打听打听也行。我觉得应该是不会提前正式公布的，但如果想知道，总可以去找老师打听。”
柳知遥说着，心下就觉得这是个好机会，非常适合问问如果季绪这次排名靠前，想要坐在哪里。
于是她说到这里，就转而看向前路金黄的梧桐树叶，话锋一转问道：“——总之正式成绩公布，还是要等到周五了。到时候自习课换位置，你想坐哪里？”
季绪原本也抓定了注意想问她这个问题，此刻被先发制住，不由得只好老老实实思考了片刻，回答道：“嗯……这个其实不是很固定。如果考得好、有选择的话，朋友坐哪儿我坐哪儿。如果考得不好，那我也没选择。”
她答道这里，两人迎面驶来了一辆自行车，按着响铃渐行渐近。季绪下意识揽住了柳知遥，将她往边上带。
柳知遥正思索着季绪话里的那句“朋友”究竟所指是谁，此刻猝不及防被季绪一抱，就难免生生折断了思路。
但还没来得及想别的，她就听见一旁季绪也开了口，像她问了个同样的问题：“——那你呢？反正你肯定是有得选，你想坐哪里？”
季绪凑得离她很近，柳知遥抬头瞟了她一眼后旋即错开了视线，默然间心里盘算了一会儿——究竟该往边上躲一躲，还是干脆就这样别动了。
左思右想半天之后，她又想起季绪还问了她问题。于是思绪繁乱之中，她下意识回答道：“想坐哪里的话……如果有得选的话，就坐在你——”
说到这里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飞快刹住了话尾。
不知道为什么，柳知遥此刻就是并不想让季绪太过直接地了解到她的想法。
于是她心跳陡然加速间抿住了唇，终于还是动了动，从季绪身旁挪开了一些距离。
“——如果有得选，就坐在现在这个老位置。”
错开些距离后她强镇定，面不改色地将差点说出口的实话给圆了回来：“就坐在中间靠前。”
“这样啊……”季绪也并不傻，她感觉到自己好像听见了柳知遥最开始说的是“你”，也就不难想到对方想说的，很可能是“你旁边”。
尽管柳知遥的话收得很快、尽管柳知遥最终的答案好像和她完全无关，季绪此刻却也紧紧地抓住了那个被柳知遥收回的“你”，心下万分雀跃。
——终于、似乎是第一次，一切都让季绪真实可信地感到柳知遥对自己的好感，其实并不是无迹可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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