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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来！文科二班坐这边！一人一瓶水！还有运动员的牌号都到我这里来领！”
各班正在集合，场地前方的生活委员将老大一箱水“咚”地放在了场地里的木桌上，随后扬起声音朝正搬着椅子的全班同学喊：“第一排的同学来领一下横幅！大家都来拿一下小旗子！还有待会儿进场游行的哨子！一人一只！”
“……”
眼下正是运动会的第一天，整个校园里气氛极其火热，谈笑声、呐喊声、尖锐笛声、桌椅拖动声都掺杂在一处，混合着种种难以辨认的其他响动，让柳知遥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再后退，直到退到一个清静些的去处。
但这样的想法到底还是只一瞬就被她压下。这次运动会里接力赛排在个人赛之前，而四乘一百米接力赛更是接力赛中的头一个项目，因此柳知遥不得不早早就换好了运动服，正和江山映一起拿着牌号用别针往身上别。
另一边季绪和陈霜站在一块儿，正拿着项目表和参赛名单和班长说话。
柳知遥朝那边看去一眼，视线在穿着短袖短裤的季绪身上流连一圈后，就转过身来将她和陈霜的牌号也一并领了，拿起别针走了过去。
眼下四个人一道经过了一个周有余的赛前练习，尽管巨大进步说不上，但至少柳知遥还是多多少少习惯了她那前一百米的一棒跑道，听见枪声时的反应不论怎么说也还是更快了一些。
而随着每天接触的机会渐渐增多，柳知遥终于也开始慢慢更加了解季绪。
其实说到底，如果“热情”在她眼里能够不算是缺点，那么季绪这个人其实就似乎根本没有什么缺点。
亲切开朗，又并不会一味外向而贸然失礼，漂亮得惹眼，又可亲到让人挑不出缺点。
说到底，柳知遥恍惚间开始觉得自己身上所没有、所不需要的那些特质，仿佛放在了季绪身上后，居然都开始变得像是星河光彩一般吸引人。
只需要看一眼，就让人心里满灌上了憧憬、向往，和捉摸不定的朦胧偏爱。
……
“给你。”
走到季绪身边后，柳知遥将手里的别针和号码牌一并递到了对方手里，随后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
现在还只是七点五十分，还有十分钟才到这次运动会的开幕式。高二的四人百米接力的时间定在上午八点五十分，还有整整一个小时。
这边季绪看见柳知遥来了，立刻就放下了手里的项目表，和班长打过一声招呼，就看向柳知遥弯起眉眼笑了笑。
“昨天睡得好吗？”
季绪将自己的号码牌别在了胸前，理了理短袖下摆后，向柳知遥问道：“还有一个小时就要轮到咱们了，待会儿校长发言的时候，咱们溜到那边去热热身？”
“好。”
柳知遥见她就凑在自己身边，声音小到就像是在说悄悄话，一时心下也为这种似有若无的亲昵而感到愉悦：“我先回座位，什么时候要出来，你就叫们。”
说着，她就拍了拍正和陈霜聊得起劲的江山映，两人一道回到了拥挤的班级座位上。
自从上中学，其实柳知遥就再没参加过运动会报过项目，这一次的四百米接力对她而言算是破天荒，但对季绪和陈霜而言却只是一道开胃菜。
“我刚刚看了陈霜拿的那个表啊。”
江山映甫一坐下，就拉着前后左右聊天：“啧啧。”
她说到这里，又拍了拍柳知遥：“你看了没？”
见柳知遥摇头，她就又“啧啧”两声，继续说道：“陈霜和季绪两个人，每个人田径报了至少四项，然后还有杂七杂八铅球啊，那什么标杆啊，陈霜一个人就报了一大堆。我说你们这些人怎么就知道看不知道也报个名？她俩肯定是看到最后都没人报，就一声不吭自己都填上了！”
江山映自己报了三个项目，说这话时底气足，倒是前前后后一圈小姐妹都打马虎眼吐舌头：“累嘛，我们又不擅长，说实话文科班就不该分那么多项目！运动场应该是理科班的主场！”
“你们这是什么想法？瞧不起文科班还是瞧不起陈霜和季绪？我跟你说……”
柳知遥眼看着江山映和人家又热火朝天地聊了起来，便不由自主又将视线飘到了季绪那边。
视线所及，对方正抬手重新束着头发，将柔柔软软的发丝用白皙的指尖聚拢，扎紧成高马尾，模样远远看来，倒真是漂亮极了。
——其实她真的很好，也真的很接近完美。
这样的想法慢慢浮上心头，却还并没有被柳知遥真正察觉。
“校长发言了，天啊他又开始了。”
随着主席台上麦克风发出一声刺耳的杂音，开幕式表演差不多都已经结束，在尖锐的麦克风杂音声中，鬓发发灰的校长握住了话筒，开始了用方言发表的神奇演讲。
校长的方言口音很独特，带着不知来自何处的别致土味。江山映听了几秒后皱紧了眉头，握着椅子边缘疯狂忍笑，颤抖着想要逃离现场。
眼下时间已经到了八点二十分，柳知遥看了不住颤抖的江山映一眼，正准备看向季绪问问要不要去热身，但再一回头，她就见到一旁季绪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靠在她了身边。
季绪微微弯下了腰，手撑在了柳知遥的椅背上小声问：“走吗？”
年级里人很多，场地却有些小，眼下班级排列的座位其实很拥挤。于是眼下季绪其实就靠得离柳知遥非常近，近到几乎稍微再伸伸手就能够将柳知遥整个抱住。
两个人都察觉到了不对，柳知遥也闻到了季绪衣领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松香碎屑味。
于是静默不过三秒，柳知遥就很快点了点头，“唰”地站了起来。
“走吧。”
她垂着眼睫拍了拍江山映，随后跟在了缓慢向外走的季绪身后，开始抿着唇向队列外走去。
……
一路左避右让、前后闪躲，四个人终于挤出了乌压压一片人头的高二座位席。
“其实我们胜算还挺大的。”
陈霜和江山映勾肩搭背，边歪歪扭扭地走边侧过身来看向季绪和柳知遥：“怎么说呢，我昨天晚上刚刚去学生会打听过——咱们女子赛里，只有理科八班有一个专门搞田径的体育生，再其他的体育生都是些乒乓手啊羽毛球手的，又都蛮分散，不在一个班。”
“其实柳知遥可能只是耐力不好，但这几天跑一百米成绩还是不错的。”
陈霜朝柳知遥笑了笑：“江山映也还行，腿长就是优势。”
说着她就猛拍了一下江山映的腿，江山映不服气地拍了回去，一时两个人又嘻嘻哈哈闹了起来。
“总之你们正常发挥，之后我和季绪给你们兜着，怎么说都至少是前五！”
“……”
柳知遥无奈地看了一边打打闹闹的两个人，又看向了季绪。
恰巧此刻季绪也在看她，于是两人对视了两秒，倒是少见地谁也没有立刻错开目光。
静默片刻后，季绪笑了笑朝她小声说：“——其实是第几名都没关系，重在参与，你不用太拼命。”
这一周有余的训练下来，季绪好像是察觉到了柳知遥不想让她失望的想法，也发觉了柳知遥十分认真卖命，此刻也就自然而然地在赛前安抚她：“总之就算是得了第一，奖品也不过是几个丑丑的本子而已。”
柳知遥闻言就想到了学生会采购的奖品，确实是一摞非常老土丑陋的文具，想到这里她也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答道：“也是。”
眼下四个人已经走得离主席台有了一段距离，远处广播里传来的方言演讲声也就小了些。隐隐轰动的嘈杂声窸窣嗡鸣，伴着远处保洁员清洗地面的淅沥水声，尽管并不安静反而算得上吵闹，却意外地让柳知遥感到轻快欢愉。
……
直到时间走到八点五十，校内广播开始宣召第一场比赛的全部运动员进场，挨个班地念起了参赛者名单。
“理科一班，瞿夏青，于莹，陈芮，林甘雨，”
“理科二班，陈令慧……”
“……”
一个一个名字和班级快速报过，等到终于念到文科二班时，柳知遥就已经跟在季绪身后进了跑道赛场。
“总之呢，听到枪声就跑，把棒交给江山映之后，你就可以在边上看啦。”
陈霜拍了拍柳知遥的肩，将她送到了一棒起跑的点上。
季绪跟在陈霜身后，闻言也拍了拍柳知遥的肩。
“加油。”
柳知遥回头去看，就见到季绪将鬓边的碎发拨到了耳后，一时搭在她肩头的指尖也微微收了收，带来了一瞬间极为真实的触感。
“加油。”
柳知遥闻言也笑了笑，朝季绪眨了眨眼。
跑道边人山人海，各班前排的横幅铺天盖地，四处都是招摇摆晃的小红旗，既喧嚣又热闹。
季绪将手从柳知遥的肩头上收回后继续向前走着，只是在柳知遥看不到的地方，将手悄悄收紧，按在了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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