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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皇后在贤妃宫里坐下，还不忘眼神寻找严惊月：“惊儿呢？再来给本宫瞧瞧，丫头生的可真是俊俏，本宫真是越瞧越喜欢。”
贤妃朝见林皇后没有追问极浦的事，便赶紧顺着她说，生怕她再想起来问。“惊儿过来，给娘娘好生瞧瞧。”
严惊月没想到能被林皇后注意到，平常她在跟前伺候贤妃时也见过皇后几回，也从来没被皇后发现过她生的俊俏越瞧越喜欢。
她走上前恭敬站好，贤妃知道皇后不会抹开面子从她宫里要宫女，客气道：“皇后娘娘若是喜欢便是她的福气，只管带回中宫，在娘娘跟前伺候也是她的造化。
皇后果然说：“本宫一宫皇后岂能夺人所爱，传出去还不让人笑话。”
贤妃低头笑笑：“惊儿，给娘娘奉茶。”
严惊月倒好了茶端过来举过头顶，林皇后接过茶话锋一转：“不过她这般沉着细心，倒是适合送去伺候凌家的小哥儿。”
“啊？”
贤妃差点绷不住，额头也浮出一层细汗：“娘娘说笑了，历月郡主这般年纪得了幼子，金尊贵的娇帝，我哪敢把宫里的丫头送过去添乱…”
林皇后笑的和蔼可亲，一双眼睛像长在了严惊月身上，沅湘宫光线极暗，侍女像是也发觉不太像话，特意上前掌灯，再次彰显贤妃的节俭品质。
严惊月趁着上前的宫女挡住目光，悄悄后退了些，半张脸躲在拢起的隔断纱幔之后。
“本宫都说了她聪明伶俐。”
林皇后端起茶盏小饮一口，放下茶盏后但笑不语。
话已至此贤妃不好反驳，但又不愿松口，严惊月绞尽脑汁把所有借口想了个遍，这要是从此回不来，还怎么出宫去。
贤妃身旁的嬷嬷隋宫令不知什么时候赶了过来，头发拢的也不紧，钗子半垂。林皇后一看就知是已经睡下又被宫女叫醒来圆场。
沅湘宫如临大敌得模样，林皇后知道这人是要对了，若真放出去还真是个祸害。
“隋嬷嬷这时候还没睡下。”
林皇后朝她问。
隋宫令上前一笑：“方才喝了浓茶，这会子醒神着呢。”
借口过于雷同，严惊月表情复杂，差点没忍住当着众人笑出来，她没笑，一年纪还小的小宫女噗嗤笑出声。
万幸没人顾得上她，隋宫令又说：“贤妃娘娘对严姑娘有救命之恩，从前与老奴私下里表过衷心，一辈子都要留在沅湘宫给贤妃娘娘当牛做马呢。”
林皇后素来宽容大度，听她这么一说倒不好强要。
吴宫令看自家主子迟疑，立即回到：“皇宫大内的主子只有陛下和娘娘，满宫宫人，上到内官宫令下到暗庭罪奴，吃的都是侍奉陛下和娘娘的饭，拿的是侍奉陛下和娘娘的禄。”
吴宫令笑吟吟的看向隋宫令：“满宫还有谁不知自己吃穿用度从何而来，竟吃着大内的，报着私人的嗯。”
隋宫令刚要开口反驳，吴宫令抢先说道：“况且，皇后娘娘是见李轻绝聪明伶俐，命她去伺候内阁凌大人与历月郡主家的公子，并未过问什么严姑娘的事。”
隋宫令发懵的看向一旁宫人，宫人也不好当着林皇后一行人的眼皮子底下解释李轻绝就是严惊月，严惊月就是李轻绝。
贤妃眼看越来越乱，心一横笑着说：“既然娘娘看重你，便是你的造化，且跟娘娘去吧，郡主娘娘在宫中也住不太多时日，总会回家去，凌老妇人也念孙子呢。”
严惊月连夜收拾包袱，吴宫令像看住了她，站在门外等着她收拾，严惊月不便跟骆飞龙说话，只点点头就出去了。
错身时骆飞龙拉住她轻声叮嘱：“别忘了你叫李轻绝，不叫严惊月。”
“放心。”
历月郡主与小公子住在兰芍阁，历月郡主不久前患了咳疾，现下宿在偏殿休养生息，小公子千珞则住在朝阳的正殿。
严惊月觉得好奇怪，自她来后近身伺候的便只剩下她一人，明明刚来时满屋都是丫鬟婆子。
严惊月这辈子都没抱过小孩，万幸小千珞不算娇气已经到了回爬的年纪，朝气爱笑，活泼好动，也正因为活泼好动，带这样的孩子格外劳累。
只要孩子醒着，她就得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看了一天觉得实在奇怪，趁着孩子睡下，她去院里问洒扫宫女，为何只由她一人照看小公子。
洒扫宫女说自己就是个干粗活的，什么都不知道，兴许是历月郡主养身子喜静，才让人都出去了。
正说着屋里传出小孩哭声，严惊月忙回去哄小孩，明知道不是好事，却没有办法躲掉。
观棋蹲在屋檐上看了一会儿，回东宫告诉难得大白天没有出去游手好闲惹是生非的瑄持：只有她一人在照看小公子，没有婆子和丫鬟帮忙。
瑄持把刚写好的文章团成团握在手里，林皇后的用意明显是要她一个人照看金尊贵的郡主之子，不怕拿不到她的错处，到时候治个罪除掉或废掉。
观棋问：她凶多吉少了吗？
“嗯。”
瑄持手指摩挲着挂架，才因为江凰惹了林皇后不快，要怎么去说才能把严惊月救下来。
抬头时观棋已经不见了，走的很急，门都没关，一阵风吹过来架子上垂挂的名贵毛笔晃动撞击，发出质脆响。
观棋坐在墙上，听着偷遛出来的骆飞龙和严惊月说话。
“哄孩子的差事会比陪贤妃说话舒心吗？”
骆飞龙问她。
严惊月说：“那还是哄孩子舒心，郡主的孩子超级小，超级软，我没忍住啃了一口。”
“真啃？”
“当然不是，就是亲亲他小手。”
屋里一阵哭声，嬷嬷站在门口喊她：“李轻绝，小公子找你！”
严惊月来不及同骆飞龙告别赶忙跑回去，骆飞龙站在墙根下出神，想自己娘亲小时候是不是也这样，自己哭一嗓子她就赶忙过来。
可是那晚自己烧纸钱时也哭了，娘亲为何不来，是不是自己只流眼泪没有哭出声，懂了，下次烧纸时嚎大声些。
晚膳过后，在宫里游荡一天的观棋跑回东宫，把趴在桌上打盹的瑄持推醒，瑄持一哆嗦惊醒：“着火了？”
观棋点头，胳膊抡的几乎要出火星：严惊月踩了郡主的孩子，皇后过去了，要治她看护不周的罪。
瑄持来不及骂出心中疑惑，严惊月踩郡主孩子做什么，急忙跟着观棋到兰芍阁，赶到时殿里已呜呜泱泱满是人，站的站，坐的坐，唯独严惊月跪在地上。
她虽跪着却满眼戾气，不像挨审的，倒像是开封府跪在堂下申冤告状的。
瑄持自己找地方坐下，为了女人跑的气喘吁吁，放在别的皇子身上是要解释几番的别有用心，放在他身上倒无人在乎。
谁会揣测一个整天惹是生非的东宫太子想什么，看热闹已经是他犯的最微不足道的错。
严惊月看见他时一怔，腹诽自己不小心踩了下孩子，到底是同人不同命，这么快就来谏院的言官参她了。
郡主抱着哭闹不止的儿子晃悠哄慰，好不容易哭声止住，小孩子张望着一屋子人，从这边看到那边，从上边看到下边。
直到看见跪在地上的严惊月，小孩子又眼露惊恐的嗷嗷哭起来。
郡主只好抱着孩子出去了，吴宫令一改昨日温和，冷声责问：“李轻绝，你好好说说，为何小公子一瞧见你哭的宛如见鬼。”
“还真是见鬼了。”
严惊月满腹委屈，不卑不亢道：“兰芍阁上下似乎就我一个宫女侍看小公子，我今日忙了整天饭都没吃一口，小公子又活泼精神没有睡意。”
瑄持往前探了探身，手肘拄着膝盖，听说书一般全神贯注，林皇后看了直皱眉。
“我实在饿得神情恍惚怕走神伤着小公子，想将小公子安放小床上，又怕他爬下来摔着，只好在地上铺了棉被讲他放在上面玩，自己好赶快去那两块干粮吃了充饥，谁成想我前脚走出来，他悄无声息的跟在我身后怕，回身时我踩了他一脚当真是没瞧见。”
瑄持一边听一边点头，听到中途还换条胳膊拄膝盖，像是把自己带入了衙门的审判官。
林皇后也不在乎，不在乎严惊月有心还是无意，不在乎她如何解释，甚至不太在乎千珞被踩的疼不疼。
中宫皇后从始至终无一错处，言官无可指摘，后宫不曾鸣冤，一切惩治都有由头，不论先错后定罪，还是罪悬在头上，等一个降落的豁口。
“瑄儿？”
瑄持嗯了一声，“母后要如何发落？”
严惊月不慌不乱，事实如此，看你如何发落。只是瑄持称皇后为母后，总不能是天下万民皆为帝后子民的仁厚吧，这么热络不要命啦。
“到底是伤着了小公子。”
吴宫令出面唱红脸：“既然李轻绝是从贤妃宫里奉命来的，再送回去处置免得贤妃误会娘娘怪罪，不如就带回中宫，小惩大诫吧。”
“说的也是。”
林皇后点头。
瑄持目光大肆投向严惊月，明目张胆的监视她的神色微妙变幻，试图从中分辨那一闪而过嘴角下动，那抹不屑是对谁呢。
对自己，还是对中宫皇后？瑄持觉得随手拿过一旁的香炉把玩，烟雾绵密悠然漫出，好像严惊月从此中生。
“不如把她给我吧。”
严惊月看向一边，旁人决定去留何处的身躯，还真是让身躯本人恼火。
林皇后冷眼瞧着香炉不断生出的烟雾，似乎从中窥见一丝养子的异心。如慈母般不忍责怪：“你可莫再生事，惹你父皇不快。”
瑄持耸耸肩不再做声。
绕了一大圈终于还是落在了中宫，严惊月回想当时沅湘宫林皇后拉着她的手，慈善的面目中似乎蒙上一层狡狭。
中宫宽敞肃穆，不是沅湘宫欲盖弥彰的空旷清减，摆件装点古厚端重，万千宠爱的分散中，最名正言顺的一份就在此处。
严惊月等林皇后坐稳，侍女上茶后出去掩上门，她长驱直入：“娘娘大费周章，要我做什么？”
“大费周章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本宫中宫之位的名声。”
“我若真肯为娘娘做事，岂不背主？背主之人娘娘也敢用？”
吴宫令斥责道：“大胆奴婢，凭的什么熊心豹胆，敢如此之态回皇后娘娘的话？”
“凭的是娘娘在乎中宫之位的名声。”
林皇后与吴宫令相视而笑，转而看向她：“你所言之意已然说明你非平平沅湘宫侍从，贤妃温顺恭和我信三分，宫妃各有各的私心与狡猾则是剩余的七分。”
严惊月不说话。
“今日你背主是你严惊月的宿命，否则你会因为冒犯皇室公主宗姬名讳而再不能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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