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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被薛家弄得轰轰烈烈,大半个金陵都知道了。大家果然不说薛蟠蛮横霸道,意气用事,到传起薛蟠的勇武过人来。一传十,十传百,直说薛蟠是长了三头六臂的金刚下凡,专管世间种种不平事的,把王飞舟气的直接摔了手里的镇纸。
薛蟠是不是金刚下凡,薛蝌不知道,但是薛蟠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么严重的伤,薛蝌却是知道的。
买通了衙役,衙门里的板子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即使是这样,细皮嫩肉的薛蟠也不免遭罪。白嫩嫩的屁股被打的青紫一片,皮肉最厚的地方还被打破了皮,痛的薛蟠哭爹喊娘。
儿子长了这么大,王氏最生气的时候也不过是赏他两巴掌,哪里让他受过这种委屈。薛蟠一被抬回来,王氏就扑在那里直哭。倒是薛蝌劝她快点把薛蟠抬进去,早些上药。这样在外面吹着风,风邪入体反而不好。王氏才哭哭啼啼的让开,让下人们将薛蟠抬进屋去。
倒是宝钗小小一个人,却比这一众人等都想得到,早早的叫大夫配好了药,薛蟠一进屋子,便清开了疮口抹药。
薛蝌从薛蟠处出来,直接去了贡菊斋。薛老夫人忙问道薛蟠怎么样了,薛蝌一一答了,薛老夫人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笑道:“这件事可算是平了。”
薛昱接到家中飞鸽传书才从扬州赶回金陵,才到了家里,对这件事不过知道了个大概。“还是母亲思虑周全,了结了这件事。若是没有处理好,让王飞舟借机发挥出来,咱们家倒是有理也说不清。”
“还是你大哥糊涂,若是当时就报了官,蟠儿何苦受这些板子。”
如今薛老夫人是越看薛翌越不满意,越看王氏越觉得后悔。原先想着这王二小姐虽不比王三小姐是嫡出的女儿,但是到底是王家主事两兄弟的亲姊妹,王家三小姐这个堂小姐香消殒了,娶了这个王二小姐也还好。却没想到,这个王二小姐,一点大家小姐的气派都没有,反而因为是庶出,面上看着和顺温柔,心里却藏着不少后宅阴私。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为时已晚,只好将不满掩住。
“我想着这回你带着蝌儿他们进京,便把蟠儿也带上吧。一是离了他父母你好好管管,把他那性子掰过来,二是到底到京城见些世面。免得他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以后长大了如何顶门立户。”
这次的圣旨,薛老夫人当然知道并不天恩浩荡仅仅是因为要招薛蝌进京侍读这么简单。恐怕更主要的还是因为要启用薛家,要拿二房做人质。
“这恐怕不好吧?”
薛昱有些迟疑,薛蟠虽是他的亲侄子,他也有管教之职,但是薛蟠父母俱在,他到底不好插手说话。
“这件事就这么拍板定下来,要是你大哥他们不同意,让他们来找我。”
薛老夫人是真的觉得不能再把薛蟠交给薛翌夫妻两教养了,但是要她亲自带着薛蟠,又怕薛蟠跟她在内帷厮混沾染了女儿习气。所以只能借助于薛昱,正好薛蝌和薛蟠年纪相差不大,带一个也是带,带两个也是带,他们两兄弟还正好伴。
拗不过薛老夫人,薛昱只好应了。他坐着,心内却想着这一道圣旨。他早有预计,早则今年,晚则明年,平帝自然会诏他进京。但是他却没想到,会是这么快。如今南边刚刚平定,皇上就急着要在北边立功吗?
家中有急事,薛昱先回,沈舅爷和沈三奶奶却还滞留在扬州。沈笑宴来请安,薛昱就把沈舅爷托他捎的信给了他。“你三婶子已经瞧好了你一个父母双亡的族弟。那孩子不过一岁上下,生的甚是机灵,如今过继给你三婶子,以后养大了,你三婶子算是有个依靠。你爷爷暂时还要在扬州盘桓数日,将你三婶子安排好船送回泉州去,才能放心赶回。你家的船若是到了,让你先收着东西自行安排。”
家中只有婶子一个人过的凄苦,如今她过继了嗣子,沈笑宴也为他高兴。只是他还有疑问,见薛昱来来回回的回下面的人话,忙的不行,疑惑问道:“如今蝌儿接了旨,却不知道表叔什么时候带着他们进京?”
薛昱看他换了一个叫法,笑眯眯的看着沈笑宴,打趣道:“你怎么不叫他大宝了,反而叫起了蝌儿?”
“大家都长大了,再叫他乳名,他不乐意,别人听着也不像。”
薛昱看他如今长得芝兰树,气度朗朗,不经生出了长江后浪推前浪之感。“你们果然是大了,这样也好。”
转过头将桌上的牌子交给外面候着的刘立,薛昱答道:“圣驾从漕运回京,路上不停息,现在估计已经要到了京城。我们动身若是早了,做不足准备,不好;迟了,冬日遇上河水封冻,也不好。如今看着,这日子该订到六月中旬。”
沈笑宴听了心中茫然,连薛昱再说了什么也没听清楚,自己告辞出去了。
薛昱还要跟他说话,回头就不见了他,对刘立笑道:“这孩子是怎么了,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刘立这几日却看得清楚,“沈家公子与二少爷要好,好不容易来了金陵见了面,又准备长长久久的在这里读书,如今听见二公子要离开金陵去京城,伤心失意些也是自然。”
薛昱倒是没有想到这个上头,不禁哑然失笑,叹道:“他们小孩子家家,果然难舍难分,像笑宴这样冷清的孩子也这样的重情。如今蝌儿要去京城,又不知要和甄家小子他们哭成什么样了。”
薛昱这句话倒是说中了,自从拿着黄历定了六月中旬宜于出行的日子。薛蝌的玩伴们知道了消息,这个今日做东,明日那个设宴,依依惜别,每天都是应酬。就是家中闹得不成样子的甄宝鉴也在外面江上租了一艘画舫,约几个玩得好的人看了一夜的江景。
人家家中的私密之事,薛蝌自然不好多说什么,只劝甄宝鉴想开些。自己男子汉大丈夫哪里去不得,何必陷在这内院里不得动弹。甄宝鉴经此一事,倒是成熟了许多,苦笑道:“哪里有这么容易。我们甄家,如今靠着的不过就是保圣夫人。保圣夫人眼看就不行了,甄家又能风光多久。剩下的人,平庸无能的平庸无能,狼子野心的狼子野心。你今日去了都中,薛家是更上一层楼。等你回来时,金陵又是一番风景,我甄家在哪里还说不一定。”
他说的这样凄凉,把薛蝌也勾出几分前途叵测的悲伤之感来。“穷也罢,富也罢。虽然我们结交是起于父辈的情谊,但是我却认你这个兄弟,无论紫蟒加身还是贫寒交加,以后也要守望相助,一辈子做兄弟才是!”
这还是这些天,甄宝鉴听到的最窝心的话,他也说不出什么别的话来,只有满饮手中此杯,才能略慰心中之情。
转眼到了五月中,薛蟠身子好了许多,又活蹦乱跳四处捣乱起来。他却没有什么离别愁绪,反而因为可以去都中,欢喜的不行。他这样无情,气的王氏几日都没有好好吃饭。薛翌更是恨不得天天把他拘在身边看管。
天气日复渐热,宝钗忽然病起来,又是发热又是咳嗽,看了许多大夫都不见好,也查不出病根儿。她年纪又小,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半个月就形销骨立,半点没有了以前的圆润。
家中有人就要远行,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有了流言,说是二房此次去都中,必然没有什么好结果。大小姐这病就是最好的预兆。薛老夫人虽然信佛,却最讨厌这些没有来头的神神鬼鬼之言,罚了好几个丫头婆子才将流言压下去。
管得住人的嘴管不住人的心,家中是没有人嚼舌根,宝钗的病始终不见好,连外面也开始传起流言来。薛昱都已经有了打消去都中的准备,想着或是让一个可靠的家人带着薛蝌一个人先前往都中复旨。自己八月以后再动身,分开行动,或许就破了流言,也许宝钗这病就好了。
一家人正因为宝钗这病闹得人仰马翻的时候,金陵忽然出现了一个包治百病癞头和尚。这癞头和尚也不知是何时出现在金陵,只是渐渐有人四处替他传诵,说他医理极深,开出的药方虽然古怪,但是最是有用,治好了许多病得要死的人。薛老夫人最是信佛,一听是一个极有修为的和尚,忙派人去请来,要她为宝钗看病。
他虽然是行医的无名和尚,薛家也不曾怠慢于他,派的是薛家的二等人物,外院管家常乐亲自去请他。薛翌在家中着急,亲自出去迎,哪知道他一进门指着薛翌大叫一声“你怎么还活着?!”
就晕倒在地,一直没有醒过来。
家中的姐儿病得这样离奇,又忽然来了一个癞头和尚这样行事,家人中的流言蜚语再也禁不住,传的越来越不像话。薛翌当时就要把这无礼的和尚扔出去,被常乐拦住了。就是薛老夫人也说:“他这样的高僧,说不定就知道什么缘故。咱们只等他醒过来,或许这件事就明白了。”
话是这么说,那和尚睡了好几日还未曾醒过来,鼻息却很正常,诡异的很。外面说什么的都有,有说薛家遇了鬼的,有说薛家造孽太深的,还有说薛家刚刚接过慎郡王的驾龙气太重冲了清修的大师的,各说各的,各传各的。金陵的人都吓得绕着薛家的人走。
就是薛老夫人都要忍不住把那癞头和尚扔出去,忽然来了一个跛足道人,说是有那癞头和尚的同伴,知道薛家小姐病重的原因,薛老夫人忙让人把他迎进来。
跛足道人见了癞头和尚,看他睡在那里,头上癞斑里的功德散尽,叹息道:“冤孽!冤孽!”
也晕倒在那里。薛府里的人连忙要去扶,却发现怎么也近不了这两人的身。
外面薛家怎么慌乱两人不知道,跛足道人眼前一道金光闪过,人已经到了一片白茫茫的仙境之中。雾气中隐隐可以看见一块牌匾,上书“有心亭”三字,远处雕栏画栋,却不知道是何处。
亭中坐着两人,那个穿褐黄色破烂袈裟,满头癞疮的,不是癞头和尚又是谁。另外一个,却是一个小小的童子,刚刚总角,穿着深蓝色道袍,眉心一点胭脂痣,长的再可爱不过。
“渺渺真人,别来无恙。”
童子的声音软软糯糯,跛足道人去不敢有半点小瞧,忙回礼道:“不知香和童子在此,贫道逾越了。”
那童子听着,从坐着的石凳上蹦下来,笑道:“是我的错,没有先知会你们。害的茫茫大士不得不暂时在这里休养生息,免得他功德尽失吸了凡尘气息,堕了境界。”
“这是贫僧的缘法才对,寻常人等哪里有机会到灵犀仙人的仙府中修炼。”
见渺渺真人也来了,茫茫大士慢慢睁开眼道。他头上的癞疮虽然好了一半,但是身上隐隐有佛光闪耀,看来是借着宝地有所了悟,修为精进了。
看香和童子但笑不语,渺渺真人小心试探道:“我观薛宅仙气澎湃,既然仙童在此,是否灵犀仙人也在此处?”
“朱陇仙帝前日从此间小世界穿过,算出这方小世界数百年之后,东方衰败,西方崛起,伏尸亿万,不忍此间生灵涂炭,所以在此间下凡历劫,望以己之力扭转因果。我家仙人曾经和仙帝赌一段尘缘,如今仙帝下凡,他自然也在此处下凡历劫去了。”
此语一出,两人心惊不已。他们原来答应警幻仙姑遮掩神瑛侍者下凡之事,如今看来确实做错了。
以前,此间小世界太过偏僻,少有被仙人们提及,所以才让警幻仙姑这个末等侍书女仙在这里威福,做了鳌头。他们这样的散仙虽然有些名头,奈何上头无人,敢怒不敢言,还因为要用此方世界的资源,不得不替警幻仙姑以权谋私,欺上瞒下。
看两个人皆变了脸色,香和心中愉悦,笑道:“你们不用怕,警幻仙姑所做之事,两位上仙都已经知道了。”
“贫僧有违天规,香和童子将我绑上天庭受刑吧。”
茫茫大士做了一个合十礼,心中没有丝毫怨怼。他以前种的因,自然今日该他受果。
看茫茫大士这样,渺渺真人也叹气道:“也是贫道的错,太过着力于名利,忘了本心。”
享受完他们的表现,香和才笑道:“按律,私自放仙人下凡历劫扰乱凡间,是该挨上十鞭降尘鞭,除去一切仙职下第一天做苦力的。”
两人听了皆是苦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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