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说了就做,第二日就给杨家递了拜帖,欢欢喜喜的上门说和这件好事去了。因为沈家舅爷到了薛家,薛蝌为了躲沈笑宴,自然是绕着他们走,一大早就爬起来去了外书房。只是薛蝌给甄宝鉴去了信,约他出去玩,却没想到一点回音也没有。
小厮屠苏最是机灵,见薛蝌无聊,问道:“哥儿可要去寻大少爷一起顽?”
昨日薛蟠才因为两只鹦鹉的事,闹得大家都不愉快。薛蝌是知道大伯父的脾气的,昨晚必定少不了一顿骂,今日恐怕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又何必白费这个功夫,因此只是懒懒摇头。
“那公子可要去找沈家少爷一起逛金陵?”
抢着说话的是小厮袖儿,他是才配给薛蝌的,自然不知道薛蝌和沈笑宴之间的恩怨。
见薛蝌皱了眉头,屠苏心内暗喜。这个袖儿,凭着老子娘有几分体面,刚来这里就削尖了脑袋想要将自己这几个老人踩在脚下,却不知他们这几个从哥儿刚会说话走路就跟着哥儿,他们才是最懂哥儿的人。像这位沈家公子,在太太、老爷们眼中自然是跟哥儿千般好万般好。可是他们哪里知道哥儿对这位沈公子是又爱又怕,好事哥儿自然不会忘了沈公子,像这种直接找沈公子出去玩自己找人唠叨的事儿,哥儿却绝对不会做的。
薛蝌果然也摇头,屠苏心中有数,故玄虚道:“哥儿可知最近金陵发生了一件天大的事?”
“天大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薛蝌来了兴趣,他虽然被禁了足,消息却还是通的,除了漕帮和官场那点破事,金陵还有什么大事他不知道?
“甄家的事可不是大事?”
一听是甄家的事,薛蝌却不觉得是屠苏乱说话了。如今金陵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夹着尾巴做人,再不敢有半点逾越。唯有薛家和甄家两家如今风头正盛。薛家新出了一个一等子爵,又继续承袭紫微舍人的称号,自然是第一等的得意。甄家第五次接驾,又在一片泥泞中的可皇上的特赦,从江南官场的动荡中解脱出来,也算是让人见识到了甄家的实力。县官不如现管,甄家又是金陵和皇家联系最紧密的人家,自然可以在金陵独占鳌头。
看薛蝌来了兴趣,屠苏继续道:“甄家如今为了一块,正闹得举家不和。原来甄家二少爷出生时衔在嘴里的那块,是假的!”
这个薛蝌却没有预料到,甄宝的那块他也是知道的,据说是神奇的紧。从小出生就被含在嘴里,出生时满室发光。原来大家也是将信将疑,以为不过是以讹传讹,结果连甄家都说了是真的,后来又来了一个贾宝,大家自然也就真的相信是天生异象。只是如何又变成假的了?
“原来是甄家夫人为了争宠做的,如今被甄家大少奶奶查了出来,现在成了全城的笑柄。”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薛蝌疑惑道。
屠苏两步凑近了薛蝌,悄悄说道:“就是这两天的事。原是老夫人说的,甄家与我们家也算是好交情,让大家不要浑说,这才没人敢告诉哥儿。”
这倒是祖母的做派,薛蝌把其他伺候的丫鬟小厮们都赶了出去,只留下了屠苏说给他听。屠苏自然心内得意,袖儿却有些不满,哼的一声出去了。薛蝌听了,觉得这个袖儿的确有些欠调教,面上就有些不好。屠苏更高兴了。
“今日去送信时,我偷偷打听了。原是甄家大少奶奶找到了当日接生的嬷嬷和伺候的婆子,还找到了卖的人,板上钉钉的真凭实据,甄家夫人才认罪了,保圣夫人气的当下就发了病请御医!”
屠苏看薛蝌认真听着,继续绘声绘色的讲道:“织造大人当日就要开了祠堂休了这个继母,却被二老爷拦住了。啧啧,甄家大爷已经三日没上衙门了,现在连织造府也乱成了一团。”
薛蝌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看了看自己掌心的黑痂,笑道:“你这却是浑说,这不过是家事。甄家大世伯从来不是这样的人,该是你编排人家的。”
屠苏正要给自己也倒一杯水,听了薛蝌的话,忙不迭的放下茶杯叫屈道:“哥儿不信自己去打听就是,何必又说是我编的。我一个跑腿的,哪敢说这些大老爷们的胡话!”
“听说是保圣夫人还要护着甄家夫人和甄家二少奶奶,甄大人这才生气了。”
屠苏想了想,对薛蝌说了自己的猜测,“或许甄家宝鉴少爷就是因为这件事才没有心情和哥儿出来一聚。”
薛蝌看他委屈的跟什么似的,笑道:“你也不用这么样,想我错怪了你,可好?这几日把我闷得不行,你们陪我出去走走吧。”
薛蝌这几日被禁足,几个小厮也被禁在府里,几日没有出去好好放风,都还是小孩子,如今一听薛蝌要出去,都欢喜的不行。牵马的牵马,喊车子的喊车子。锦衣看他们脚下生风似的样子,笑骂道:“平日里一个个叫着,大气也不出出,推三阻四的。今日怎么这样勤快!”
小厮们只是笑着不言语,就怕得罪这个一等大丫头。
好容易出了府,薛蝌才发现自己在家这短短几天,满大街的人都已经换了夏装。街上樱桃、桑葚等都已经不见了踪影,小贩们簸里的新鲜吃食换成了鲜红的荔枝,又大又油亮的杏子,偶尔还能看见第一茬的桃子和李子。薛蝌因手上有伤,屋子里的人都不敢给他吃荔枝这样性热的东西,他想叫小厮们买些回来,就在马车吃。可是一想着回家母亲知道了肯定会挨说,只能咽咽口水,不敢多想其他的主意。
自己一个人出来,也没有好去的地方,薛蝌想了想,让赶车的家人往善文巷去。赶车的家人自然也知道薛蝌和郡王爷就是在善文巷出的事,连忙劝阻。
薛蝌却不在意,命令道:“你赶你的车,那里当日有贼人,难道天天都有贼人不成。你只管到那里,其他的我自然自己有成算。”
几个小厮也连忙帮腔,那个家人争不过,只好将车赶到了善文巷。
远远地,薛蝌就看见土馒头的招牌已经换了,忙诏屠苏过来问道:“这土馒头店的招牌怎么换了?”
薛蝌问的这个问题,屠苏却是知道。“哥儿不知道,从郡王爷遇刺了,来了人将这周围的人都关进了监狱。审查的人一听这牌匾是优昙大师所提,说是尼姑的提的牌匾看着不像样子,不让用了,才换了这个招牌。”
就这样一句话就让店家换了原来放了好几年的牌匾,薛蝌恨恨的摔了车帘子,心想这店家也忒没骨气。
马车照例在巷子门口停了,小厮家人们忙把薛蝌围在中间,就怕他再出了什么事。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了巷子。
巷子比以往冷清了不少,自己遇刺的地方,旁边的几家店都紧紧地避着,没有开门。想来是因为遇刺这件事遭了秧,如今也不知是流落到了何方。到了自己常去的店,一掀开掩盖的帘子,薛蝌就看见了书画堆里立着的沈笑宴,旁边跟着薛昱身边的刘立。
“你怎么也来了这里?”
薛蝌顿时心虚的不行,他原想着来托掌柜的帮忙搜寻《幽冥录》的下册,没想到沈笑宴居然也在这里。他顿时如临大敌,就怕掌柜的说出自己的事,让沈笑宴知道自己看这些志怪小说到,时候训斥自己。
沈笑宴看他光着一双手,好看的眉毛顿时皱了起来,“你怎么这样就出来了,给我看看你的手。”
薛蝌看他伸出来的一只手,手指纤长,骨肉匀称,莹润光洁犹如羊脂之,顿时自卑起来,将自己被草药侵染的斑斑驳驳的胖手指藏到了后面。
“还要我等着吗?”
沈笑宴语气淡淡的,薛蝌却怕的不行。只好不情不愿,慢悠悠的将手伸出来。
仔细的查看了薛蝌的伤口,沈笑宴知道他没事了,才暗自松了一口气,面上却不表现出来,依旧拿起自己刚刚看到了一半的画继续观赏。
薛蝌看他把吓的自己这样,却又不理自己了,心里有些委屈,只是刘立还站在一旁,忙先给刘立打了招呼。刘立也没成想在这里能遇到自家少爷,也揖回礼。
沈笑宴看完了,细细的将画卷起来,对身边人说道:“张宏师法自然,笔力不弱于前朝诸位大师。这一副村径柴门也算是佳了。”
掌柜的看他年纪虽小,不过十二三岁,行事之间自有气派,再加上薛家二公子对他毕恭毕敬的,知道他身份不一般,笑道:“公子好见识,这正是张宏的真迹。他做的画,其见者如在灞桥风雪中,三峡闻猿时,不复有市朝抗尘走俗之状。公子要收藏正如宝剑配美人,是这画遇见有缘人了。”
沈笑宴也不多说,自然交给手下人去付账。他这才转过头来关注背手站在一旁,活像是被罚的薛蝌。
“你今日要来买什么,我和你一起挑一挑。”
沈笑宴话音刚落,掌柜的正要说话,就看见薛蝌的小厮不停对自己挤眉弄眼。
顿了顿,想了一想,掌柜的这才说道:“想必薛公子又是来买纸的吧?一个多月未见公子了,想必公子特制的那种纸应该是用完了。”
没有揭自己的老底,薛蝌连忙答道:“正是用完了,还要请掌柜多做些才好。我过几日在到掌柜这里来取。”
薛蝌是这家店的老主顾了,掌柜自然欣然应允。沈笑宴问道:“是什么样的纸?还需要特制?”
“就是鹅毛笔写的纸。用上好的熟宣未免太浪费了,其他的纸又洇染的脏脏的,所以要定制纸张。”
薛蝌急忙解释,偷瞧瞧沈笑宴的脸色,又继续说道:“我平日里习字还用的是大毛笔,只是用这个画些小像罢了。”
沈笑宴点点头,不再理论。大家碰到了一起,薛蝌找不到时间单独去找掌柜的交代,只好怏怏不乐的跟着沈笑宴一家一家的逛过去,买了一大堆笔墨纸砚书籍等物。
逛到了中午,薛蝌肚子有些饿了,只是沈笑宴似乎并不累,薛蝌只好时不时的摸着肚子,等着沈笑宴什么时候也累了,好找个地方吃饭。
一行人正往街那边走,薛蝌的肚子咕噜噜的叫起来,沈笑宴忽的停下来,薛蝌差点一鼻子撞到沈笑宴背上。薛蝌有些不好意思的揉揉肚子,沈笑宴淡淡提醒道:“小心手。”
薛蝌立马把手收了回去。
“刘叔,附近可有什么地方可以吃饭?”
薛蝌正要回答沈笑宴,一看他连看都不看自己,只好默默的把话咽回去。
“这附近倒是有几家做的好席面。尤其是汇鲜楼,他们家的小笼包、盐水鸭做的最见功夫。不如就去那里?”
沈笑宴也不急着回答,只看着薛蝌。薛蝌知道他这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见,只默默看着自己的鞋子,点点头表示答应了。沈笑宴才应允道:“那就去汇鲜楼吧。”
下人小厮们在下面大堂里叫了两桌席面,薛蝌、沈笑宴和刘立三人上了楼要了一个包厢。薛蝌私下里吃饭一向不要人伺候,所以把跟上来的屠苏和袖儿两个都赶去吃饭了。
两人慢慢往楼下走,袖儿服了软,拉住屠苏的袖子可怜兮兮的问道:“好哥哥,饶了我吧,是我不好,只知道往哥儿面前凑,不懂规矩。”
屠苏看他这样子,心知他今日真的跟薛蝌出了一次门,所以知道了这差事其实并不容易,不满道:“前两日只看你往哥儿面前凑,我们不理你,不过是看你年纪小,不和你计较。今日正正经经跟着哥儿出了一次门,知道自己有多少不知道了,才知道我们这些老人也不是白做了这么些年!我也不多说你什么,只愿你以后做事多经过脑子,多思考些。这样于你有利,于哥儿有利,于我们一同当差的也有利。”
袖子嗫嚅着应了。屠苏也不指望他一下子就醒悟过来,也不理他。犹豫了半天,袖儿才开口问道:“我看哥儿和这位沈家少爷又像是好又像是不好的,把我都看的迷糊了。哥哥说他们两个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能有这个问题还算不笨,屠苏满意道:“你看出来了,还算你有些脑子。你老子娘该是说过少爷小时候的事。”
“是小爷小时候体弱多病的事吧?”
袖儿迟疑道。
“正是,小时候少爷最是多病多灾,两岁上还不会说话,三岁上还不会走路。为了给少爷治病,二夫人带着少爷在沈舅爷家住了有大半年。后来二夫人又有了身孕,少爷更是独自一人住在沈舅爷家。听说,在沈舅爷家时,少爷正是和沈少爷一起住的,少爷一饮一食都是沈家少爷经管着,你说他们好不好?”
原来是这样,袖儿算是懂了,他年纪小,真是不知道这样一段故事。”
可是哥儿怎么又怕沈家少爷怕的那样?”
“听说你上头是有两个哥哥的,你可是怕你大哥?”
屠苏促狭道。袖儿连忙点头,屠苏才道:“这不就成了。沈家少爷最是少年老成的,后来哥儿身子一日日好了,大家都不敢管他,都溺爱着他。只有这个沈家少爷不怕,把他管的死死的,你说哥儿怕他不怕?”
袖儿想了想自家哥哥,大概明白了沈家表少爷和自家哥儿之间的关系,忙不迭的点头。屠苏看他明白了,拍了拍他的肩膀,拉着他赶紧下去吃饭,否则一会儿可什么都捞不着了。
桑舞阁【sangwuge.com】第一时间更新《[红楼]皇太孙,别跑!》最新章节。若浏览器显示没有新章节了,请尝试点击右上角↗️或右下角↘️的菜单,退出阅读模式即可,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