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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说话,却知此话形同谋逆,他在权衡,这样的麻烦进了崔家,稍不留意就会葬送百年清名,现在还为时不晚,只要他把这番话禀报陛下,一切都结束了。
崔颂表情隐没在烛光下,看不清面容,良久后悠悠叹了口气,伸手将戚澜散下的一缕头发别回耳后,说:“在下同戚小姐交情不深,今日一席话只当是酒后失言,须知树大招风,你一言一行,都关乎宗族之人的性命,莫要对什么人都讲掏心窝子的话了。”
戚澜反应过来已吓出一身冷汗,酒也醒了七八分,想起眼前人是权倾朝野忠心耿耿的丞相。
以他的心眼子,要致自己于死地应该不是什么大事,戚澜呼吸重了几分,反手在耳侧握住了崔颂正要收回的手,目光炯炯与他对视。
棕色的眼眸平静无波。
戚澜缓缓松开手里的冰冷,轻飘飘的说:“多谢了。”
崔颂刚暗自松了口气,不料戚澜下一秒就借着酒劲猛的欺身而上,淡淡的酒香扑面而来,崔颂呼出的一口气滞在胸口不上不下憋的有些难受。
她停在距离自己寸把长的地方,带着酒气的气息能喷到自己脸上,盯了半晌才缓缓说道:“你这人挺不错,光风霁月的活,但愿也能得意洋洋的死,多谢提醒,就当还你欠我的命了。”
说罢拂袖而去。
崔颂自己坐在祠堂里愣神,耳边还响着戚澜的质问。
“一家之言,一家之忠。”
八个字撞在崔颂的心头。
呵,物物而不物于物,则胡可得累邪?说的倒容易,奸臣当道,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他也只能一点点梳理,一点点铲除。
不然要他如何?
揭竿而起,翻了这片天吗。亲手颠覆崔家满门忠义,亲手将簪缨世家,贴上乱臣贼子的标签吗。
戚澜有一句说的到是不错,她说我被困在这里太久了。
对,我就是被困住了。
咸德帝挥毫书下一个忠字,困住了崔家世世代代,但想来崔家与大周荣辱与共,崔颂倒是情愿画地为牢,身先士卒,被困在着一辈子又有何不可,崔颂如是想到。
崔颂在厢房将就了一宿,惊蛰和崔伯不敢多言,紧忙收拾灰落了二尺厚的厢房,戚澜乐得清静,懒得管他。
第二天卯时,天刚有一丝亮意,崔颂起来上朝,皇上本给他批了婚假,可他与他的新房客见面颇不愉快,挨过了后半夜,勤恳的崔丞相决定舍弃假期。
父母过世后,院落里无论何时都是冷冷清清,崔颂习惯了做忠臣遗物不料一开门,冷不丁一把剑自庭中飞来,崔颂饱读诗书,于武学却是一窍不通,电光火石之间惊蛰自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倾身去拦,那剑极轻极薄,缠在腰上竟是半点也看不出。
剑光一闪,铛!的一声钉在崔颂身侧的门框上入木三分,惊蛰的剑只差毫厘便可拦住,现下却横在自家公子身前,惊蛰讪笑一声,抱拳向戚澜行礼:“夫人早起不会是专程为了谋杀亲夫吧。”
崔颂也不脑,还是一脸清浅的微笑,和满树梅花遥遥相对,看的戚澜想问他笑的腮帮酸不酸。
崔颂抚过身前的剑身,开口说道:“好剑,何名?”
戚澜答:“清光,来如雷霆收震怒,罢若江海凝清光。”
崔颂外头罩了件狐绒大氅,暗紫色的朝服只在袖口领口露了点边,他一吹冷风就开始连连咳嗽,模糊不清的赞了一句:“好名字,配你。”
月白刚去厨房看早饭好了没,折返就看见崔颂站在门口风烛残年的咳个不停,旁边门框还插着自家小姐的佩剑,剑穗还在半空晃悠,吓的牙都打了几个冷战,赶紧上前拔剑,顺便替戚澜陪了不是。
“公子勿怪,我家小……将军,这是跟您问个早。”
崔颂对这独特的问好方式不置可否,转身照常上他的朝去。戚澜一个箭步冲上去,握住了崔颂袖子外的双手。
“真凉啊这是人吗。”
戚澜嘟囔着。
“嗯?”
崔颂垂眸看着紧紧相握的四只手,没有抽回。
戚澜无视了一旁月白天青,惊蛰和崔伯的围观,一脸诚恳的把手攥的更紧了“昨天晚上是我不好,不该那么凶你的。”
七十有余的崔伯虎躯一震顿时由老翁化成了不倒翁。
“……”崔颂偏了偏头,想要不着痕迹的把手抽开,却被握的更紧了“我没有放在心上。”
“那是,想来名动京城的崔公子心上也不会有我的位置。”
戚澜一脸黯然神伤。
“戚小姐前几天不是还说要和我交朋友?”
崔颂不为所动。
戚澜早忘了自己说过什么,继续言辞恳切的演戏“崔公子是因为我在才一刻都不愿意在家多留吗?”
“那我今天留下来陪你。”
崔颂还想自己是不是确实有些过分了。
戚澜已经一把甩开了他的手:“慢走不送。”
崔颂本来有些愧疚的,如果他没有听到身后的院子里戚澜爆发出的一阵大笑的话。
亲也成了节也过了,戚止戈和戚平今日就要启程会暨北,事前未通知崔颂,也是不想麻烦他。
雏鸟离巢,此一别就是山高水远举目无亲,再没心没肺的性子也会生出几分悲凉来。
早起剑使的越发虎虎生威,直到一勾弯月彻底落下梢头,天光大亮,戚澜才慢慢平复心情,收剑入鞘,准备送父兄离府。
戚澜进去的时候,父子二人正商议是否要去再求见皇上一次。
她也明白,父兄此次进京,除了送自己,还有一桩大事,就是要出今年的军费,现在看两人的脸色,准是失败了。
戚平开口同妹妹抱怨:“连着去殿外跪了几日,皇上不是乏了就是正在议事,不提军费,什么都好说,从头到脚嘘寒问暖一遍,听闻父亲身体不好,伤药赏了十几种,又说这衣服的料子太冷硬,整了一堆衣料,让带回暨北,真让人哭笑不得。一提到钱,就开始左顾右盼,一会儿说年中事杂,户部抽不出人手,一会儿又哭诉国库没钱,后宫的脂粉钱还压着没发。问国库剩余不知,问户部打算不知,问军费几时发发多少,也不知。当真是一问三不知。”
戚平扶额叹息。
“进了宫,处处都要使银子,想我堂堂一个大将军,为了见皇上一面,竟要对几个太监低三下四。真是岂有此理。”
戚止戈平生最见不得狗仗人势,忍了这几日,恨不能将几个阴阳怪气,处处使绊子的太监砸死在大殿前。
“没钱没钱。”
戚平摩挲着刀柄:“那几个太监捞的油水都赶上边陲千户卫所一年的军饷了。”
戚澜:“将士们捉襟见肘,倒是把这群王八羔子养的富的流油。”
戚平继续算他那堆算了不知道多少遍的烂账:“北狄缓了一冬了,冻土一解必定卷土重来,咱们那甲胄装备还像堆破铜烂铁呢,修整下来又是一笔银子,去年就是欠着工坊的钱一直拖到端午,可这官家年年欠百姓债是个什么道理,处处用钱,少不了拿私银贴,咱们将军府,这几年日子过的也是紧巴巴,你嫂子穿的还是多年前的旧衣,正好皇上赏了衣料,回去拿给枕叶。”
戚平提起发妻,眉目间温和了许多。
“要不,咱们也使些银子,叫户部通融通融。”
戚澜瞧着父亲的脸色,小心翼翼的提议。
“放屁!”
戚老将军像吞了个炮仗一样原地炸起。
“好好好,不提了不提了,此事咱们不提。”
戚澜见状忙出言安抚。
“戚家扎根边境,在尧都没什么话语权,仗一打完,他们就全然忘了求爷爷告奶奶要咱们出兵的嘴脸,我那日去户部,正见批给齐王的一笔钱,说修什么墙,他那地方天高皇帝远的他凑什么热闹修什么墙!”
戚平说:“这一年年拖下去终究不是办法,我想了几日,俗话说开源节流,咱们的流节到一定地步了,需得想办法开源了。”
“打仗还得自己挣军费啊。”
戚澜哭笑不得,“真不知是在给谁讨生活,别的守备军还能开垦军屯,折些现银。可咱们那地界让马踏的草都要长不出了,也没人没时间打理。”
“是了。”
戚平附和道:“暨北没什么银子的来路了,你在尧都想想办法。”
“我去劫富济贫?”
戚澜不明所以。
“胡闹。”
戚平驳了回去:“皇帝眼皮子底下哪能容你做这些勾当,想些正经来路,尧都富商不少,戚家几代从军,同商人本八竿子打不着,但是若能得一位富可敌国的商户支持,或是干脆本家出这样一位人物,军费周转,会爽利不少。”
“官商勾结?”
戚澜睁圆了眼睛。
“不能是商人为国分忧吗?”
戚平无语道。
“能!能!”
戚澜附和道。
“那此事劳你多费心了。”
戚平向妹妹拱了拱手。
“大头一时半会恐怕弄不来,但是若在京城置办一些产业,收益虽不多,但源源不断。”
戚澜当即计划起来。“哎!对,我还有钱呢。”
戚澜突然想起来自己成了个亲,崔家送的聘礼,写了长长一个单子,当即命月白取了来。
细细一看,可真是不少,珍珠手串二百串,器一百三十件,金器七十余件……把几个穷鬼看得眼珠都要掉出来了。
“带回去,折了现银,解军费一时之急吧。”
戚澜把礼单推到戚平眼前。
“军费虽紧,也紧不到你头上,几个大老爷们贪姑娘家的聘礼。岂非叫人耻笑。你手里要没钱,又怎么站得住脚。”
“还有一件事。”
戚平郑重其事道:“你来了尧都,就是走进了权利旋涡的中心,无论何时一定要切记一件事。”
“我暨北戚家除却抵御外敌,唯求自保。”
戚平一字一顿的说道。
闻言至此,戚澜也收敛了笑意。
“不管你是谁的夫人,永远都是戚家的女儿,我们是你坚强的后盾,但是我们家不会是谁的兵刃,也不会在党政之中偏向任何一方。”
咸德帝挥毫书下一个忠字,困住了崔家世世代代。但想来崔家与大周荣辱与共,我倒是情愿画地为牢,身先士卒。被困在着一辈子,又有何不可,崔颂如是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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