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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暖意自四周将她包裹而来，只觉浑身酥软，灵杳恢复了意识，睁开眼眸。
四周是个帷幕搭起的棚包，棚顶破了一道口子，正朝一侧灌着冷风，而灵杳正躺在对侧，恰好避开风口。
她缓缓朝旁侧望去，突然在火堆旁的架子上看到一件天蓝色外袍。那是自己平日所穿的，便下意识地连忙低头一看。
自己身上仅着了白色的褥衣，她转头探去，看到了与她相隔开来的另外一人。
因二人中间被一件摊开来的衣服隔开，并不能真切看清楚对方的容貌。
但是那挂在半空的玄色衣袍，她已见过无数次。
那是大宦官洛染的衣物。
“你醒了？”似乎发现灵杳的动静，洛染缓缓开了口。
声音一如往日冰冷淡漠。
洛染的声音蹿进灵杳的意识中，她没有回应，而是试图回忆之前发生的过往。
她将脑中混乱的记忆和时间点好好梳理了一番。
忆起自己掉入冰川，垂危之际被人救起。有人给自己渡了气，将她抱走，后来……
还给自己褪去了外衣，在旁边架起火堆，替自己烘烤身子。
灵杳简直不敢相信这些记忆，竟真实存在于自己脑中。
并不是她以为的虚幻梦境。
更让她难以置信的是，灵杳忆起当时虽生了火堆，身体却依然僵硬毫无知觉。有人将自己抱在怀中取暖，为她搓热冷却的掌心，抚热苍白的脸颊。
而这个人竟然是自己的死对头——洛染！
灵杳转头看了看衣袍下方露出的下巴，只听对面开了口，“你是睡成哑巴了？”
才有了些许感动，一听这似曾相识的语气，灵杳便又把这份感激压了下来，怪嗔道：“呐，原来是故大督主啊！”
突闻腹中发出咕咕声，在空荡的空间下回荡在她耳边，只得尴尬的捂着肚子苦笑。
几许，一个黑乎乎的小东西从隔壁轱辘滚了过来，浑身散发着热气。
“又是土豆啊？”灵杳余光一瞥，顿时无精打采起来。
隔壁传来动静，只见洛染从对面拿过衣服，便朝灵杳这头扔过来，正好劈头盖脸扔在她头上，将整个面门全给盖住。
“这荒郊野岭的，有的吃便不错了。”
说罢洛染自架子上取下遮挡在二人中间的衣袍，迅速穿过衣袖拢到身上去。
见没了遮挡之物，灵杳也只得麻溜地将衣服穿上，不再顶嘴。
虽说灵杳身为灵芝，不谙人间事。但她也知洛染救了自己一命，如果再得寸进尺，真是白活了这上万年光景。
总归洛染是对自己有恩的。
经历了一番生死，此刻已是饥饿难耐，将土豆掰成两截，灵杳便大口吃起来。土豆的热气自金黄的内里翻涌而出，将她烫的舌头乱跳。
或许是吃的太急，醒来又没喝口水，直接给噎到了嗓子眼，憋的她说不出话来。
她只能朝对面的人猛地扑了过去，反复指着自己的喉咙和嘴，支支吾吾着。
紧接着洛染一手按过她的后颈，将灵杳更靠近自己，然后往她嘴边灌进一口烧的温热的水，又在她背部轻轻拍了拍，这才缓了下来。
吃了热气的食物，身子一股酥软，灵杳便不自觉就往后倒去，正好躺在洛染的臂中。
感觉到头顶一股无形的压力沉了下来，她笑嘻嘻地抬头望去，正迎上洛染神情异样的目光。
立马惊到坐立起来。
“嘶！”
当身体恢复体温后，指头受刑后留下的伤口痛感也一并回来，让她忍不住叫唤了一声。
便抬起手指头，放到嘴边吹气，试图减缓疼痛感。
刚放到嘴边，却嗅出了一股冰凉的草药味，微微夹带着树脂的香气。
乳香、牛膝、羌活、三七……
灵杳一闻便知，这是消肿止疼，专治外伤的膏药。
跟上次跌落悬崖一样，一声不吭给自己上了药不说，表面上还要装成一副薄情寡义的样子。
既然他想装，那就让他装个够好了。
“遭了！”
灵杳突然想起还要赶紧拿解药回去，便惊慌失措道：“来不及了，我们要赶紧回去，朝中还等着救呢！”
遂从兜里翻出几个白色瓷瓶，朝洛染眼前挥了挥手示意。
洛染睨了一样，冷漠道：“现在你伤成这样，如何赶路？”便拿起一根细枝，悠哉悠哉地将火堆底部翻了翻。
橘红色的火苗子扑腾一下往上窜，火堆烧的更旺了。
见洛染神态优雅，丝毫没有要走的迹象，灵杳顿时更慌了。
便只能只身走出棚外，准备自行赶路。
人刚出十步之外，便听到身后草坪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刚一转头，灵杳便被洛染横抱起来，扔上了马背。
待她横坐起来，洛染一脚蹬上马鞍，策马扬鞭起来。
洛染坐在她身后，双手穿过灵杳的腰间，拉动着缰绳，额间附上他鼻息的热气。
风驰跑的极快，生生带起一阵飓风，覆在灵杳还带着淤青的脸颊，刺骨的疼刮过眼睛，让她睁不开眼来。
“吁！”
洛染突然松了缰绳，将手臂收了回去。
一阵稀稀疏疏的碎音过后，一件外套从后面朝灵杳包裹了上去。
衣服穿过她的头顶，将她遮掩的严严实实，只剩眼睛处留了空隙。
一声“驾！”
风驰继续奔走于辽阔的草原。
衣服上还留有洛染的体温和淡淡水安息的香气。灵杳忍不住侧过脑袋往后瞧去，细小的声音中夹带着风声，“你把衣服给我了，那你怎么办？”
“无妨！本座只是为了赶在发毒前，解药能送达皇宫。”
语气依旧没有一丝温度，冷漠地跟个石头一样。
灵杳不知怎的，鬼使神差般就举起双手，朝自己嘴里哈着热气，然后将两掌贴在洛染的脸颊两侧，替他消散脸上的冰寒之气。
突然，洛染眼睛眨了下，那纤长的黑睫半盖着明若朗星的眼瞳，嘴角拉起了弧度。
“别乱动，等会摔下去我可不管。”
闻言，灵杳才冷静下来，对自己的举动颇为疑惑。明知这个家伙不喜与人接触，更不近女色，自己居然敢当着洛染这个大宦官的面摸了他的脸。
难道我是中了什么邪，也忒邪门了吧？
她用余光瞥了洛染一眼，面上居然没有怒气，这才放心下来。心底默默念叨：“可不要再招惹他，万一惹急了真把我扔下马就死翘翘了，剧本又得从头来过。”
原本需要三四日脚程的时间，眼看仅不到两日就到最后的期限，洛染带着灵杳便马不停蹄，日夜兼程。
灵杳坐在马背上，不用看路，不用遭冻，困了靠着洛染入睡。只是身上带着伤颠簸有所不适。可洛染将外衣给了灵杳，自己还得日夜不得寐。
哪怕是死敌，也终究于心不忍。
想到之前自己溺水，他也是这么做的。何况上次他也并未反感。灵杳便只能再次大着胆子，将搓热的掌心摊到洛染的脸颊上。
当灵杳肌肤与他相触，才发觉洛染的脸已经冰的没了一丝暖气。
这次，洛染并没有吭声，夜里无光，只能隐约看到他俊挺的眉目，侧脸冷硬棱角分明的线条。
到翌日下午，终于抵达玄武门。
灵杳将身上的衣袍递给洛染后，便急不可耐地往里走去。也顾不上脚上的伤口，在守卫的搀扶下，便一瘸一拐地往宫里跑去。
手指在衣服上摩挲了几下，洛染转眸望向灵杳歪斜的身姿消失在城门内，风吹起他鬓角的碎发，脸色突然凝上几分沉重。
灵杳赶到皇宫后，就立刻命人将解药分发下去。千寻则连忙带上药到旁苑分发给宫女士卒们。
半刻后，见众人脸色好转，灵杳立刻与御医替众人把脉，确定解毒后才放下心来。
看似精神头正足的灵杳，本就一身伤，全凭着救人心切的意志才挺回了大昭。这下再也撑不下去，瘫在了地面。
昭凰连忙起身，将灵杳扶到一旁座椅上。
看着眼前的灵杳跟往昔判若两人，昭凰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心疼。她轻抚着灵杳的脸颊，眉如墨画的眉间微微蹙起，叹了声，“苦了杳儿了！”
灵杳笑着摇了摇头，握着昭凰的手，说道：“昭凰姐姐，还记得当日的字条吗？”
原来当日二人交换人质之时，灵杳握住女帝的手，趁机偷偷往她手里塞了张字条。
字条上写道：“陛下，不管您答应与否，杳儿都必会换回陛下。若杳儿有命回朝，望能一阅洛家当年谋反的卷宗明细，还请陛下成全。”
而这一幕正好也被当时在场的洛染一眼识破。
“你这丫头到底发生了何事，都伤成这样了，还在想着当年洛家的案子！”
昭凰讶然，她轻轻握住灵杳，有些心疼道：“等你把身体修养好了，朕立刻派人取来可好。”
感受到袖子被人轻轻拽了拽。昭凰垂眸看去，灵杳嘟囔着泛白的小嘴，摇了摇头。
她脸色灰败，软弱无力，口中却还在心心念念着洛家谋反的卷宗。
看着她这副样子，为了让灵杳安心，女帝便立即命人拿着手谕，前去密室取回洛家所有封存的卷宗。
从守藏史手中接过卷宗，看到封卷上金色笔墨，书写的洛衡谋反卷宗几个大字，灵杳这才终于宽下心来，将卷宗紧紧抱在怀中。
随后，眼皮一沉昏睡过去。
女帝急的连忙吩咐宫女，将灵杳送回了寝殿。
当宫女簇拥着迎出殿门之时，门后暗中伏着一人，将刚才所发生的事已尽收眼底。
“她冒死解救陛下，一路奔波至此……”
“竟是为了洛家，谋反案卷宗？”洛染心头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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