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木丛的深处有一间破旧的小木屋，屋顶和屋檐上有藤蔓攀附，远处传来潺潺的流水声，颇有一番恬静祥和之感。
王织梦停下脚步，熟练地推开残破的木门。
散落而下的灰尘惹得她不停地咳嗽，却阻止不了她往里走。
屋内是简单的摆设，破旧的床榻，破旧的茶几，还有破旧是木架。
虽是陋室，惟吾德馨，王织梦兴高采烈地拍了拍旁边的一张圆凳上的灰尘，正想要坐下来，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她猛地回头，只见宋晚意和芍药走了进来。
“哼，真是阴魂不散！”她低声骂道，却没有赶走两人。
芍药正想冲上去按住王织梦，却被宋晚意拦住。
“我不和你们回去。”
“怎么，难道还想再被算计一遍？”宋晚意丝毫不理会王织梦暗沉的脸色，径直走上前去坐在她擦净的圆凳上。
“你们缠着我也没用，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随你。”宋晚意撂下一句话，便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王织梦原是不信，许久后也没见她返回，她好奇地站在门口张望，果然不见她的身影，这才小心翼翼地将门合上。
“姑娘，我们真的不管她了不成？”
宋晚意回眸一笑，故意大声骂道：“她自己不惜命，即便困住她又如何？她照样得费尽心思逃出去。”
芍药百思不得其解，若说是生了气，也不应该是如此灿烂的笑容才是。
芍药正想开口询问，宋晚意却拉着她硬拉着快步往前走：“屋里有人。”
芍药心中一惊，不动声色地跟随她绕到了林子外边，坐上了回城的马车。
“姑娘怎么知道的？”
“另一张圆凳上一丝灰尘也没有，我想，她不会为了我特地去擦着圆凳的，而且，方才我坐过去的时候，她便瞧瞧地转过身子正好挡住旁边的那张凳子，她应该是知道的。”
“王织梦怎么办？她不会……”
“不会，她死不了。”宋晚意困乏地靠在马车的后垫，惬意地斜着身子看着芍药，继续说道，“他若是想杀了王织梦，早该在我们进屋时一起解决了才是，毕竟我们也是知情人，何必等我们离开。”
“不如我们原路返回，将他们一网打尽。”
宋晚意冷哼了一声，笑道：“那扇窗户后边紧贴着一双鹰眼，我们若是返回，一样是什么也看不到，反倒打草惊蛇，连王织梦也丢了。”
她伸了伸懒腰，扶着头上的发簪笑道：“你别担心，那人不会杀了她的，她能这样替他挡着，说明关系匪浅。”
“是。”
掀起帷幔，外边是一片喧闹的景象。
“芍药，你说，阿娘和哥哥现在在做什么？”她忽的情绪低落，坐姿也蜷缩着，显得孤独寂寞。
“姑娘……”千言万语到嘴边，一时间竟也找不到话来安慰她。
“马上就是立冬，此刻，该是江南烟雨，阿娘的膝盖恐怕是又发病了。”宋晚意长长叹了口气，她只怪自己，不能让母亲承欢膝下。
“有公子在，夫人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嗯。”她咽下口中的苦楚，努力抬着头，不让眼眶中打转的泪水低落下来。
深秋的大理寺是暗黄色的，落叶已尽，树上的鸟也失去了遮挡。
心生悲悯，宋晚意唤人拿了木梯，替那几只雏鸟做了个小屋顶，屋顶是她用树枝折的。
“姑娘！姑娘！”
突如其来的欢快声将她的目光引了去，只见茯苓兴高采烈地往院子里跑。
“什么事这样开心？”如今身边只有两个贴身的人，她看着她们开心，她也开心。
宋晚意缓缓走下了木梯，接过茯苓递过来的信封。
“宋宅的信！一定是公子和夫人写的！”
“真的？！”宋晚意喜出望外，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信封。
扬起的嘴角渐渐放平，明亮的目光愈发黯淡，那双灵动的眼睛顿时变得悲伤，泪如雨下。
泪珠打湿了宣纸，顺着皱褶低落在地。
“姑娘……”茯苓和芍药面面相觑，抢先着凑上去读那封信。
“阿娘的病果然又复发了，如今爹爹一走，又添心病，这一来二去，如今竟然卧床不起……”宋晚意喃喃自语，抬起脚想要往屋里走，身体却仿佛被定住了，腿猛地抖了一下，瘫软无力。
茯苓也红了眼，她一把握住宋晚意的手臂，扶着她往屋里走。
“茯苓，我有些冷……”她顺手拿起案几上的手炉，抱在怀中。
姑娘的声音一向健壮，往日这个时候还能不穿着棉袍在外边乱跑的，怎会突然发冷？茯苓眼皮乱跳，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都说母子连心，她拼命地安慰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又自觉地赶紧将门窗都合上，只在最远处那扇小窗开了一丝缝隙。
屋内烧着炭火，熏的人有些闷热而喘不上气。
宋晚意却紧紧裹着两床棉被静坐在软榻上，将手炉塞到怀中，却仍然满足不了愈发发冷的身体。
屋外忽的飘起了鹅毛大雪，白茫茫一片，显得纯洁无暇。
“我这是怎么了？”宋晚意颤着手将一只手搭在另一只手的脉上，脉象并无异常，可她怎么变成了这样？
母子连心。
脑海里突然蹦出这个民间传闻，宋晚意心中更加害怕，她情不自禁哽咽了起来：“茯苓，阿娘是不是不行了？”
“姑娘别乱想，一定会没事的。”茯苓忍着哭声瞧瞧将炭盆移得近了些，坐到她身旁抱着她安抚道。
“茯苓，给我拿最烈的酒来！”她喘着气大喊道，又忍不住轻咳了起来。
若真是这样，这话是不是也可以反过来，只要她没事，阿娘便不会有事。
“姑娘！”
“快去！”
茯苓着急得跺脚，只好应了她：“是。”
一壶又一壶地喝着，心烧得火热，身体仿佛快要裂开，宋晚意却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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