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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蒙蒙的天微微泛白。
桃花村各家的烟囱无一冒着烟。
宋大壮家中。
何莲心赶早从塌上爬起来,穿好衣服就往庖屋去。
庖屋的案板上留有她昨日晚上放的粟米、青菜叶、几块没烧过的肉片。
何莲心拿瓢往水缸里一捞,淘米、洗菜、切肉一气呵成。
先涮锅,冲一趟水,然后往锅面涂一层白花花的猪油。
再捞几瓢水下锅,大火烧着。
倒米倒菜倒肉。
木盖子扣到锅上,就等新鲜热乎的青菜炖肉粥出锅。
做好这些,何莲心才出庖屋净面。
没过一会,宋大壮家其他人也都起了,并净过面。
宋大壮带宋青安在给牛、骡子喂草料。
宋青阳宋青良在抓鸡,一人捉住一只,另一人就立马把鸡的脚给绑上。
他们家一共养两只老母鸡,专门拿来下蛋用。
绑好两只鸡后,宋青阳宋青良一人拎一只放到骡车上。
宋宝珠正好摸完老母鸡下的鸡蛋,五个鸡蛋被她放在小竹篮,一件不穿的旧衣垫在下面,胳膊挎过竹篮的提梁,也放到骡车上。
为了不让篮子被压倒,保护里头的鸡蛋,宋宝珠还多次调整位置。
何莲心净好面,看到的这一幕。
何莲心仰头瞅天,天色比她起来时微亮些,估摸着要卯时了。
心系锅里的粥的何莲心站在庖屋边上,朝宋青阳喊一声:“大郎!你跟小妹去接王师父来,赶牛车去。”
她喊完就走进庖屋。
宋青阳哎一声,拉上宋宝珠就赶牛车去王顺家。
待宋宝珠宋青阳两人接王顺到家来,何莲心已经把锅中的青菜炖肉粥盛出锅,一碗碗放在正屋的圆桌上。
七人坐在动作同一,撅起嘴吹一吹粥面,拿勺舀着吃。又有粗犷的如宋大壮,感觉粥凉些后就两手扶碗,端起来大口吃。
圆桌中间还有一大盆青菜炖肉粥,放有一只大勺,吃完了还可以再盛。
何莲心招呼道:“今个大家都敞开肚皮的吃,吃不够再盛!”
何莲心把米下的多,粥稠密,还佐着青菜跟肉。
无论是肉还是米都炖的烂烂,肉香浸在米中,吃一口无需多嚼,砸吧砸吧嘴就能下肚。
见除宋宝珠的人都盛了第二碗,何莲心放下她吃空的碗,得空拿到勺子又给自己盛了半碗多。
而后她把碗放在桌面上,起身又走出去,没几会儿就走回来。
原是她去庖屋拿饼去了。
何莲心手中一大盘子叠得高高的饼,里头是白萝卜丝。
这是昨天裹起来的,裹了十八张,把家里仅剩的面都用完了。
每一张何莲心摊的都很大,盘子上的是她对半切的饼,再对折叠起来,在青菜炖肉粥出锅后趁机热的,现在拿出来圆着盘子一圈摆放。
她热四张饼,切成八份,多出来的一份给她放在油布袋里了。
何莲心把装有七份半张饼的盘子往桌上一放,示意每人都拿一份去,复又坐下继续喝自己的粥。
吃完饼跟粥后,何莲心收拾收拾,他们便赶车去村口同大伙汇合。
王顺同宋宝珠坐在牛车的车厢里,何莲心赶牛车,宋青安赶骡车。剩下的宋大壮父子三人大步跟在车后。
桃花村的村口种有两颗桃树。
待它开花,那桃花是一朵挨一朵,开满整个枝头,桃花的香气能直蹿你鼻里。
只是。
往后就再也见不到啊。
早便到村口的几户人家时不时就抬头盯桃树看,而他们家里的小童多是三四岁,正是不知事活泼好动的年纪。
见他们在树荫下跑跑闹闹,面上一派天真,没有忧愁样,几户大人本就有点慌乱不定的心情也跟着跑走了。
宋大壮一家赶到村口,他们自觉的站在队伍末端陈森家的后头。
陈森,村长陈林的三弟,其妻王氏王西,育有一子一女。在吉祥客栈做账房,因陈森是入赘到王家,跟住县城的丈人家中,三年前仅在的丈人过世之后,家中便只有他夫妻俩和两个子女。
去月陈林到县城,陈森就同掌柜辞了账房一职,大把大把散家财、携家带口的跟陈林一块回桃花村。
因陈森强硬回来这一事,他娘子至今仍有气,在陈王氏王西眼里,这件事就气人,好好的城里不呆,卖宅子卖桌椅,只要能卖的他通通卖出去,换成米粮牛车跑回村里。
她时不时就同孩子说一嘴县城里的生活,在痛斥一顿他们的阿耶,企图让他们说服陈森回心转意。
结果,俩小人在村里玩上头了。
肚子上掉下的两块肉不跟她站一块。
这更气人。
一个月下来,米空掉半袋,县城门却不见得开,她的心窝子那叫一个气急败坏。
好好好,县城也回不去了。
眼瞧要全村逃荒去,更是绝了陈王氏回城的心。
宋宝珠紧随何莲心跳下牛车,王顺在车厢里头闭目养神。
何莲心去找村长陈林,让自家在他面前过一嘴。
宋大壮、宋青阳、宋青良三人两条腿的自是走不过四条腿的,还离村口有些距离。
宋青安又有看车的重担在身,他跨做在骡车的车板子上,见宋宝珠看过来,兴兴地咧开嘴笑一下。
宋宝珠不知她三兄傻乐什么,但她也高兴!
一个月下来她都记挂着粮食,只减不涨怎么行?
宋宝珠可不认同死守村子的想法。
一则,这事不能求老天爷,求的人多得是,老天爷甚么时候帮他们是说不准的。
二则,都在村里待一月了,除去最早的两斗米,没摸着一粒米的影子。
现如今要走,走的好。
走到有粮食的地方去,他们才能活下来!
阿耶在,阿娘在,兄长们在,师父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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