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醒将出租屋的灯打开，昏黄色的光照出屋内摆设。
这片像素块房屋都是一样的，只有最基本的床铺桌椅和卫生间，没有厨房和客厅。
钟颜走进来扳过椅子坐好：“你必须跟我解释清楚，为什么要突然玩失踪？”
直播公报的那天早晨，他和几位技术人员一直都在等到尹璃胜利的好消息，可结果还没进入生活区，她就突然解下来了身上的所有设备，消失得干干净净。
钟颜联系不上她，出于安全考虑，只能紧急撤出地下室。
姜醒探头向外张望一眼，关上门。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发现这个计划行不通。”她坐到床边，“也许潜伏在生活区才是明智之举。”
全息投影中，尹璃的表情警惕严肃，在说完这句话后就迅速反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你忘了，我警署里有个朋友。”钟颜吸完最后一口烟，将烟头扔到垃圾桶，“要不是你被牵扯到一起调查官的谋杀案当中，我可能还真找不到你。”
他冷笑道，“结果我拿着你的照片去我朋友那里一问，她一下子就把你认出来了。”
调查官死亡事件闹得沸沸扬扬，尹璃一身红衣出入警署两次，令人印象非常深刻。
“尹璃。”钟颜突然正经喊她名字，身子微微前倾，挑了下眉，“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的目光抱有打量，从最开始谈话的时候，就一直在试图从她身上寻找答案。
跟尹璃打交道这么多年，钟颜还是头一次看见尹璃如此“失控”，完全猜不透她到底想做什么。
姜醒耸了下肩：“我的目的没有变过，只是换了一个方式。”
“你有什么计划？”他追问道。
姜醒盯着他，反问：“是你想知道，还是那位先生想知道？”
尹璃说过，那位先生和她之间一直都是通过钟颜来联系的，她不知道那位先生的模样，更不知道先生是谁。
能够这么支持尹璃实验的人，要说手上没点资产是不可能的，光是在废弃区建立地下实验室都得用上很大一笔开销。
于是这个问题就变得简单，一下就可以将目光锁定在金字塔高层的那些人。
那位先生至少是个家底殷实的人，才能动用资金支持实验的进行。
现在姜醒就想知道他是谁，为什么明明身居高位还要筹谋对抗雏鸟？
她想要调查的纯白体质男生资料不全，这位先生可能会知道得更多。
钟颜似乎不满姜醒如此直白的质问，皱了下眉：“你好像一直都对先生有兴趣？”
一直两个字，暴露了过去的尹璃也没少追问先生的身份。
这无可厚非，神秘的人物总会引起巨大的好奇。
姜醒笑了下：“我的计划改变了，想直接和先生联系。”
“这不可能！”钟颜迅速拒绝。
他的脸色更加难看，“你是不可以跳过我进行联系的，先生是不会答应的。”
看来这个话题没办法继续，姜醒摊手：“那就算了。”
她闭口不言有什么计划，摆明了态度，如果不能和先生直接联系，她会继续单独行动，并且没有要与钟颜继续合作的意愿。
房间陷入一阵沉寂。
突然，钟颜笑出了声。
姜醒沉默看着这个男人肆意大笑，笑得他那宽厚的肩膀一颤一颤。
忽而他表情一变，浮现乖张阴鸷：“如果你是真的尹璃，我想也许先生会答应的。”
钟颜终于撕破了和善的伪装，冷笑着，慢条斯理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你应该就是上次打电话威胁我的人，对不对？”
这个声音他简直太熟了，直到现在还恨得牙根痒痒。
那天如果不是那通电话，岳团他本来是势在必得的。
钟颜最讨厌被人威胁。
面对钟颜的质问，姜醒很平静：“你在犯什么蠢？”
全息影像的红衣尹璃脸上表露出无语。
钟颜点燃了烟，缓缓吐出一口白气：“不承认是吧？那请你给我解释一下，几天前你的井怎么会有整整十一分钟的熄灭时间？”
废土世界的人都知道，只有心脏破碎井才有熄灭的可能。
虽然人类对于自己身体的开发已经进步太多，差不多覆盖了整个人体的百分之八十，但大脑和心脏这两样东西还保持着最基本的脆弱。
人类会选择用超高级材质武装自己，只为保护这两个至关重要的东西。
见姜醒沉默，钟颜目光犀利审视她：“正常人会有心脏停止十一分钟的可能吗？”
本来他还是心中存疑，但进门听见“尹璃”的声音，一切都能明白了。
“你杀了尹璃，然后取了她的井装在了心脏里。”钟颜说出这句话的口吻很是笃定，他确认眼前的尹璃只是一个假象。
姜醒安静两秒，突然笑了。
事实摆在她的面前，根本找不到理由反驳，她只得乖乖关闭了全息投影，展露出苍白清秀的真容。
今天她刚从异洞调查机构下班，还扎着可爱的丸子头，粉嫩鲜艳的衣服让她好像一名稚气未脱的学生。
钟颜看见姜醒的样子都愣了一下，和她想象中城府极深的女人相去甚远。
他蹙眉看着姜醒，看见女生的笑意未敛，于昏暗的出租屋内，浮现出一种平静的诡异。
姜醒料到了自己伪装的尹璃会暴露。
她没有那么天真，觉得全息投影的伪装就能天衣无缝，钟颜是尹璃的同学，又是长时间的合作伙伴，她能模仿得了尹璃的外貌，却无法复刻她的一举一动。
“怎么，你要想帮尹璃报仇吗？”姜醒平静地问。
钟颜顿了两秒，即便他猜到了前因后果，真相如此赤/裸裸地出现在眼前，还是有些震惊。
“你真的杀了她，取了她的井？”他眉头皱得更深，事实上都不愿意相信这件事是真的。
姜醒还是在笑，一目了然的事情不需要多做解释，她只是又重提了那个要求：“我要直接跟先生联系。”
**
咔嚓——
一把银白色的剪刀闭合，剪落了一株泛黄的红色山茶花。
废土世界的植物稀少，能够在后院的温室里悉心养殖真正的植物，是高位者才能够拥有的闲暇消遣。
葱郁的植物掩映着头发花白的身影，一位老太太低下身捡起掉落的山茶花，略显可惜地插进身下的轮椅里。
山茶花半鲜活半枯萎，老太太准备试试看能不能做成鲜花标本。
正摇着轮椅走出温室，手环传来一阵急促的震动，一个灰黑色头像代号名为z的电话拨了过来。
十几分钟前两边才结束通话，不知道这分钟又来汇报什么。
她戴起耳夹，接通电话，听着对面先是传来一阵粗重的呼吸声，旋即又归为安静。
静默片刻后，老太太下压眉头，冷着嗓先问：“你究竟是谁？”
强烈的直觉在叫嚣，电话那边肯定不是钟颜。
十几分钟前，钟颜打来电话说找到了失踪的尹璃，准备去与她见面。
根据这几天的深入调查，尹璃的井曾经有过十一分钟之久的熄灭时间，聪明人都能看出来这里面有点道道。
所以钟颜只身赴会，老太太一直不够放心，这分钟电话拨来，足以证明钟颜的处境必然不会太好。
似乎印证了她的猜想，电话那端传来一声女生的轻笑。
笃定，兴奋，充满不屑。
似乎一名猎手终于顺藤摸瓜抓到了猎物的脚腕，在狠狠攥紧。
“见个面吧，先生。”电话那端的姜醒重重咬下末尾两个字，唇角浮有淡笑。
此时两边虽然共处于一个世界，境况却迥然不同。
老太太这边身处花朵庭院，虫鸟微鸣，彩灯璀璨，圈出一个静谧温馨的夜景。
而在姜醒狭窄的出租屋内，画面却冲击着诡异。
钟颜被她突然发动的强劲触手狠狠地压在地上，四肢无法动弹，一条滑溜溜的触手尖尖撬开了他的嘴，径直冲入，在他的咽喉处作出威胁。
钟颜满脸惊恐，嘴巴被撑得老大，涎水控制不住从他嘴角下落，却不敢发出半个音节。
因为姜醒刚才说了，敢出一个声音，死。
她的声音很轻很平静，却摄人心魄。
钟颜不敢挑战这句话，事实上在几条强壮有力的黑色触手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的大脑就一片空白了。
是口腔强烈的撕裂感堪堪唤回了他的理智。
姜醒居高临下，而钟颜只能以这种屈辱的姿势趴在地上，他才发现原来在遭遇碾压式的危机时，[顺从]居然是大脑本能的指令。
完全失去了反抗意识。
钟颜唯一能活动的就是他那只戴着手环的手，因为在被姜醒紧握着。
她不慌不忙的寻找着[先生]的联系方式。
每扫过一个名字她就大声念出来，然后观察钟颜的眼睛。
这是姜醒训练过后得到的技能，除非是高科技的义眼，否则她都能从人类的眼球里读出些东西。
那位教她格斗的老师说过，在格斗过程中，对方在发动攻击时他的眼睛会比身上的动作先一步做出反应。
这是人体被大脑支配的自然反应，因为要用眼睛测量距离，下手位置等等。
人类的眼睛可以暴露很多情绪，就好比现在这种情况，姜醒大声念出的名字，势必会让钟颜这双会动的眼睛作出本能的反应。
于是在捕获到他瞳孔微张的那一刻，姜醒便拨通了这个以字母x命名的联系方式。
在对方一开口便不客气的质问“她究竟是谁”时，她就更加笃定这就是那位神秘的先生。
所以她没打算寒暄，直接切入主题：“见个面吧，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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