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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者自怀里取出一枚萦绕紫气的玄黑令牌,借令牌之力打开了禁狱牢笼,又放回怀里。
影卿问道:“你是谁?”
来者说:“我带你们离开这里。”
影卿又问:“你不是琅上派来的?”
来者反问:“你们不肯走?”
影卿说:“莫非是妖国的叛徒逆臣?”
来者说:“送你们回神族如何?”
影卿问:“你欲陷害琅上?”
一番牛头马嘴过去,随着影卿这一问落下,两人终于停下了快言快语。来者声音压得极低,且粗,莫辨男女。他缓缓问道:“你说什么?”琅上关押来历不明的人有何好陷害的?那是要陷害什么?他们知道了什么?
虽看不见面孔,可影卿依旧觉得他正瞪着自己,又凶又恶。
好在她已将想知道的诈出来了,默默后退两步,两手背在身后,她悄悄地冲少虞勾了勾手指,于是少虞便走了过来,影卿立马往他身后一躲。
悄声嘟哝道:“怕是来者不善,你答应护住我的!看在世交的面上,哪怕不能缔结鸳盟,还可以义结金兰不是,眼光得放长远些!”
少虞顿时哭笑不得,手痒痒的,挺想把她从背后拎出来。
“阁下为何要帮我们?”
那妖阴恻恻笑了两声,说道:“我族少君殿下受佞臣蒙蔽,将贵客打落这等腌臜禁狱,怕要得罪神族,我心甚忧,只好私下来将四位送走,以偿弥天之过,还望少妃殿下宽谅我族。”他望向站在最后的玖洏。
“呃。”玖洏不由挺了挺腰杆,“好说好说!”
少虞悄悄问影卿是什么主意,影卿也悄悄回他:“不知他有否打什么坏主意,反正以不变应万变,先顺着他来。”
少虞也是这个意思,正要点头,这时玖洏插话进来:“不能不去吗?”
见她苦着脸,就知她怕得很,影卿说:“你不怕这些虫儿了?不怕他们在你酣睡时钻你的鼻子耳朵?不怕……”
玖洏立即将脖子一挺,反口道:“走走走!”倒是比他们还急。
于是影卿一行便跟着那不知名,连脸也瞧不见的妖一路,却一路也未撞见任何妖,只靠着那枚令牌穿过了一个又一个禁制。虽平静如斯,却反倒更使他们心惊,只得暗自再添几分小心。
最后那妖指着一口其貌不扬的井说,这就是了。
井边影影幢幢,映入黑咕隆咚的井里边。那妖说,从这口井的尽头出去,便能离开万妖之国,重归蒙汜,待得天边最后一丝余晖被蒙汜吞没,大道开启,也就能回去了。
影卿与少虞对望一眼,如兔起凫举一般,弹指间已将那斗篷裹身之妖钳制在地,那妖甚至尚未来得及抵挡一下,便已跪伏不起。影卿于指尖凝出一把裹着月照砂的冰凌子,手稳稳地举着,对在他脖前一寸处。
这时,从井后探出一双晶亮亮的眼睛,见那妖在少虞手下分明是挣脱不出的样子,玖洏方才从井后走出来,阿玄牵着一片衣角跟在后头。
那妖极短促地笑了一声:“二位好生厉害。”
少虞手上锁得利索,半分不见退逊,但口里说话却还是温温和和的,甚是有礼:“阁下在此间势力才是厉害,倒教在下好奇了。”
影卿素手一翻,凌刀蓦地挑下那遮了脸的兜帽,正要再劈开那张骇人的鬼脸时,但听他说道:“几位尊客何必如此,若说不放心,小妖自可在前面探路,亲自送几位离去。”
为了不露出真面目,竟肯在前头带路……影卿头微微一歪:“我也有些好奇了。”
玖洏走上前,在他面前蹲了下来,细细打量着那张鬼脸,甚至上手摸了两下獠牙:“唔,我也好奇。”说完便起身躲远两步。
“虽则小妖自视衷于我族,然今日此事到底是违背了少君之意,只为性命故,还望几位谅解。”鬼脸后的眼睛定定地盯着影卿,这话里未尽之意都在这眼中了。
他们不信他,他也未必信他们。他不欲交出把柄给他们,若硬要揭了他的鬼脸,怕是得当场鱼死网破吧。
影卿斜乜他一眼,不知是信未信他的说辞,总之是收回了凌刀,重又架回他的脖子上。冰凌冰冷,更有法力加持,他微微瑟索了一下。
他在跃下井口之时,忽然回头问了影卿一句:“姑娘当真生的这样一张脸吗?”
影卿缄言少顷,抬手一拂而过,露出了本来的样貌。那妖看着她似悟又似惘地笑了一下。
她以为那妖是在纠结她变化成嫣然这事儿,便解释了一句:“寻找少妃一事隐秘,便借了一个的故人之貌,原以为世间再没有谁认得她了。”
他草草点了一头,没说什么,扭头便跃入井中,半点也不拖沓。
少虞向影卿颔首,在前面先跟了下去,阿玄柔弱,影卿便让玖洏带着阿玄走在中间,自己在后头护着,提防或许有什么暗算。
玖洏拉了她一把,悄声道:“又犯呆病呀你!为何这般老实地变回原来样子?”
万一妖族少君对这张脸的眷恋还能妖族境内保她一命呢?哪怕没个用处了,又怎能变回原来样子呢,妖族背后联合之人不是还要抓她呢吗?还当她忽然开了窍,聪明了些,谁知竟还是笨笨的,尽办傻事。
“试试妖族认不认得我的脸。”影卿答道,“看来是不认得。”
玖洏皱眉,极大赞同道:“就为了这个呀?”
这回影卿只笑而不答,推了推她,促她快快跟上去。
阴风阵阵下,此般景象真是颇为诡异,一行人接二连三,麻溜儿地往井里跳,跟下饺子一样,活似人间□□蛊惑人心,教人自戕祭天那样。
青色的光点自井底飘起,明明灭灭地闪烁着,余剩原地的风荡荡,满目萧然。
井仿佛并不深,只是在上头瞧着深。他们刚从井口跳下来,一下子,脚便落在了实地上。
面上不动声色,暗里却紧张兮兮地防备了半天,最后那妖……炸了。
他们四个还是落入了妖精窟里。
影卿和玖洏,她们还瞠目结舌地瞪着那妖自爆前所站的那块地儿,阿玄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小心翼翼地躲在后头,不给他们添麻烦。
适才他们甫一落地,尚未看清周遭形势,但见火光自他身上腾起,轰一声便如炮仗似的,火星四溅,给炸没了。
好好的一个妖精,就这么什么都不剩下了,连那身斗篷都不曾剩下一片衣角……灰烬都么得。
“是身外化身之法,不是真身。”少虞沉声静气地说道。
是了,青帝一族的化身法那般精妙,颇善此道,适才灵力震荡,那点破绽她们或许发觉不了,但约莫是瞒不过少虞的,影卿这时也明白了过来。
少虞在那片地上查看一番,什么也没有发现,叹道:“这里仍是妖国之境,可惜未能留下那枚令牌,不然或许大有用处。”
这时影卿意味不清地轻笑一声,斜乜向玖洏。玖洏眨巴着眼睛,两只白生生的手心相合又分开,掌中却出现了那枚紫气萦绕的令牌:“你说这个?”
少虞接过来细细察看,见果真是那妖所持那枚令牌,不由纳罕。
玖洏耸了耸肩,笑嘻嘻道:“是三师兄的独门绝招呢。”
“白泽帝君座下的三弟子?”
“嗯,三师兄是凡人登仙。”说到此处,玖洏叹了口气。
少虞聪颖,便听懂了这话:“令师兄想来曾多经苦难。”
玖洏说:“三师兄做凡人时,在人间未逢着什么好世道。不过师兄说,正是那番苦难,才成就了他的仙缘,如今想来,倒也不觉得他前世苦,只说是世道苦,众生皆难。”
少虞只点点头,像是悟了什么,想得入神。
虽说盈阙和相弦不怎么亲近,那些事她还不大知道,不过影卿在东望山时却是听闻过的,当下便只是随意听听,并不甚在意,反而是更在意他们被妖骗了坑害之事。除了令牌被偷,那妖眼下重伤,大约尚未发觉外,他却将其他都算准了,甚至以身作饵,不惜自毁化身,重损真身元气。而他们处处当心,却还是落入了局中。
她有些郁闷,可真是被坑得惨了。
被玖洏见着,反倒是玖洏安慰起她来,玖洏想得很开:“哎呀,咱们不过是没见过什么世面,不知世情险恶罢了,往后再多游历游历,日后自然不会再上当啦。”
这会儿不等影卿少虞有什么反应,默默已久的阿玄却是软绵绵地问道:“玖洏,还要游历呀,我们不回家吗?”
“呃……小瞎子不许管我!”玖洏凶巴巴地回了一句。
于是阿玄喔了一声,便未再说话。
影卿瞧得稀奇。盈阙和玖洏好歹师姐妹做了三百多年,她自然晓得玖洏不喜妹妹的这个古怪毛病,便问道:“既不欢喜她,何必出逃还得带上她来?”
玖洏眼睛眯起,做贼似的瞟了瞟少虞,忽然垫起脚尖趴到影卿耳边,悄悄说道:“我觉得她哥心悦于我!”
“……你们先前不是都不认得吗?”影卿对玖洏的话很是怀疑。
“是这样的没错,但……他烧了我约他逃婚的信笺子,没有半分抗拒地应下婚事,没有一点儿风波地娶了我,我觉得他是暗地里心悦我。”
玖洏的胡思乱想靠不靠谱暂且不说,但忽然间福至心灵,影卿竟明白了她的意思,她不乐意这门婚事,也不欢喜阿元。影卿挑起眉头问道:“是以你拐跑阿玄,是想教阿元讨厌你来着?”
玖洏一脸沉重地点点头。
少虞、阿玄:“………”其实他们听得到。
少虞四下里警惕着,不管她们说话。而阿玄有些为难,不知该不该提醒一下玖洏她将悄悄话说得太大声了些,却到底不敢,最后还是默默地跟上少虞,同他一起警惕着。
影卿和玖洏还不知她们的悄悄话,已尽被两双尖耳朵听了去,仍在窃窃耳语。
影卿又问:“你是想解开红线,同他离缘?”
玖洏摆了摆手:“两族临危联姻,我也没那般不知轻重好不好!最多也就是想……嘿嘿嘿,分居两地罢了,他在他的天宫,我回我的凤凰窝,各自安生。”
闻言,便是影卿,眼下也是语塞。真是被惯坏了,回头凤族和东望山还不知得替她给天宫赔上多少东西呢。
“谁!”少虞忽而厉声喝道。
几人神色顿然一凛,再没有闲话的心思。
这时四方蓦地明亮起来,一颗硕大的明珠高悬,流光百蝶纷飞,荧荧烁烁,如星捧月。
他们这时才看清四方,这儿哪里是什么不见天日的井底,分明是无尽原隰,远方还有山影苍苍,山的远方还是山,再远便隐入明珠流光照不明的黑夜里了。
星星点点遍洒原隰,春野幽幽,春水潺潺,百花夜放,芳菲无央。
少虞愣住了,影卿问他怎么了,他说:“此间怎么竟有些像玄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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