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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飞鸟阁耗尽了数只神鸽，赶在知府的密信之前，将找到三公主的消息送到了皇上手中。
信是玉成亲笔所起，称公主一切无恙，隋冬必会好好照顾，望圣上切勿担忧。
拿到那笔密信的皇上气疯了，据说砸了御书房所有名贵瓷器，若不是皇后尚在病中，他差点都因教女无方直接免去了皇后的中宫之位。
他也给玉成回了封信：三女恃恩而骄，朕难容之，命其于北固反思言行，非昭不得回京。
于是，本想立刻送三公主回京的隋冬，就这么将这个瘟神祖宗留在了北固。
这件事情很快就在民间宣扬开来。
北固一向偏远无人提及，难得能够作为话题中心之一，自然传得更加沸沸扬扬，三公主与少将军的一段旷世奇缘，那当真是一段佳话啊！
讲书的、唱戏的、街头卖艺的，街头巷尾都议论着这事，甚至在史书上都留了几笔记载。
等到三公主终于被隋冬从军营放出来、喜滋滋准备去找玉成的时侯，她才留意到，民间的传言，完全弄错了主角呀！
这，真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玉成顺利解决了这事，另一件事，却始终无进展。
小叔玉扬早就坐不住了，天天问着他，沈神医究竟有无把握，怎么小空子还是一幅痴傻模样？
玉成倒是淡定，只说病去如抽丝，更何况当年伤的还是脑子，一时难以恢复很正常的。
玉扬再次愤愤离去，最近他时常去那个宅子，日日看着，实在受不了那么机敏聪慧的一双眼长在那样的痴儿身上。
小空子，正是当年的长公主，高晴之，与草原联盟盟主之子。
玉成始终记得，当年前皇去世时，多年不孕的长公主回来奔丧时曾携一幼童。
后来联盟被破，玉家收到线报，说驸马丧于战场，仅长公主一人参加了葬礼，直到长公主自刎于阿库尔部落前，玉家再也没有收到过那幼童的任何消息。
草原的孩子难养活，又恰逢战乱，飞鸟阁认定那幼童早已死去。
年前，有线报在向他提起旧皇身边异动时，偶然提及在一堆遗物中找到了旧皇身边那位老太监的书信，是写给老家一位故友，提到一句“曾见慧娘”，玩笑说这老太监恐有对食之好……
慧娘？
他某一处神经动了动，随后立马忆起了，长公主的贴身婢女，在京城时期便叫慧娘。
长公主自刎时，身边无一人。那婢女，又是什么时候见到的老太监？
于是，他便立刻派人细察一番，但却什么都没有查到。
毕竟草原地广人稀、事情也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一切踪迹都早已消失在了北方的寒风中。
如今阿库尔部落已在草原呈鼎盛之态，拿尔齐强势、专横、手段凶残，完全不像当年的长公主一样推行良治。
他搜集着各方情报，判断出那些小部落和贫苦的百姓早已有了异心，也必有一部分人怀念着当年和平的草原联盟。
若此时，他能够让联盟独子重回草原、收服人心，分化阿库尔势力，便不再如之前难以下手。
为了验证这个的可能性，他特意去了扬州，去见那早已醉在了酒里的小叔。
当年长公主遇险的消息传来，玉扬急急从中原赶了过去，但脚步再快也挡不过这漫长的距离。草原实在太大了，长公主不在联盟部落中，他更加寻不到。
一番苦寻之后，他听到了长公主自刎的消息，又匆忙赶到阿库尔部落，却连尸体都未曾寻到，也没有找到拿尔齐杀之以泄愤。
他还特意回了京城，去见了新皇，询问他长公主的下落，哪怕是尸身都行。
那新皇底颤抖着唇，说阿库尔已将长公主遗体放逐到了草原上，喂食雄鹰。临走前，皇帝让他替自己去见一见自己小弟，也就是旧皇。
事了之后，他就从北固出发，在草原上流连数年，找寻着拿尔齐，也感受着长公主曾感受的每一缕风。
那时候，他醉着双眼，说：“我这一生，都在错过。”
玉成只轻轻说道：“长公主可能留下了幼子，跟我一起，找到他。”
有了玉成帮助的玉扬，再也不像无头苍蝇般，他再次重回草原，在当年曾偶然见过一次长公主婢女的附近部落，终于找到了慧娘。
慧娘早已在当地落地生根，在他的严苛逼问下，说出了当年长公主去世后，她和自家男人在草原的尸体堆里偷出了公主遗体。
本想送回故土，但京城实在太过遥远了，所以他们走到离阿库尔最近的北固，便将公主就地埋葬了，那天天黑，具体位置她早已不清，只是将公主放在她处的那块玉，多年前玉扬赠送的那块玉，放在了她的手心。
至于幼子，慧娘称当年因病早就死在了草原，甚至都没有机会看到过战乱。
玉扬信了，但玉成没有，借着巡视边境军队的由头，他亲自来了北固。
却没有想到，不仅让他很快找到了，还让他有了让人意外的惊喜。
而此时，这正是这个惊喜，跟他暗地里对着干。
那天景荣让小空子装傻，他自然是听见的了。
景荣心思机敏，他心中有数。
不论她知不知道小空子的真实身份，她必定察觉到了这其中有异，她虽身份低微，但对着小空子有不可替代的影响力，所以她不让小空子恢复，小空子也会继续伪装。
但是这也恰恰说明了，沈神医的治疗有奇效，一个傻子，无论如何都不会装傻的。
当然现在这样送他回去争权夺利，肯定也是不行的。
而且现在，那个人还并未来到北固，计划里仍有一步尚未落子。
不过，为了以后计，还是得让景荣先配合他。
他叫来了藏锋，吩咐道：“明日景荣会去城外新建的尼姑庵礼佛，去找一批人，路上伪装成草原猛汉，在她面前行杀戮之事。”
“是。”藏锋不问缘由，立刻应了下来。
他靠着窗户，背对着藏锋，又添了一句：“吓唬就行，注意好分寸，别伤了她。”
“属下明白。”
“她今日去哪里了?”
“小空子认扬公子做了师傅，扬公子甚至开怀，拉上景姑娘和小空子，去外面游玩了。”
“行，”玉成意外叹出一口气，“她去散散心也好。”
昨日，景荣母亲在屋中晕倒，他派沈神医进去，一查竟是怀了孕。
玉成还记得景荣听到消息后那颤抖的模样，她几乎是立刻研墨提笔，写下了一封书信，求自己母亲务必堕下这胎儿，言语恳切、字字哀求。
景荣红着眼，折好了书信，求他帮忙送进去。
当时那封信就被送进去了。
到如今也未曾有回信。
玉成隐隐有个直觉，堕胎这件事，景荣未必会如愿。
“公子，还去军营吗？”
“去。”玉成回过神来，收起了桌上的那封来自草原的密信。
.
一个时辰后，郊外将军营帐里，隋冬稳坐主位之上，对着下首的人斜觑着眼。
“呦，今日终于得见玉公子了，我当真是万般荣幸啊。”
玉成轻轻一笑：“数年不见，小匹夫更懂阴阳怪气了。”
他们同岁，在幼时两个人时常见面，小匹夫，正是隋冬当时的外号。
隋冬哼出一口气：“不是说要给我摆酒请罪吗？酒呢？！”
玉成：“酒早已备好，明明是少将军自己不来。”
“呸！你让我带着三公主前去，许知府又在，居然想坐实了老子和那刁蛮公主私下有情，老子可不傻！”
“少将军当然不傻。”玉成有几分好笑说道，心想这人性情，还真是从未变过。
“怎么听都感觉不像是好话呢，”隋冬拍了拍桌子，半威胁道，“你要是再这样，我可叫人将三公主带来了啊！她可日日喊着要见你呢！我都快被她烦死了。”
“三公主是少将军表妹，又对少将军一往情深，实在没有必要见我。”玉成打趣道。
“你！”
隋冬知道斗嘴是永远斗不过这人的，又细瞅了那人几眼始终平静的眉眼，有些好奇地换了个话题，“不过，听说你身边多了个女子？”
玉成施施然道：“我来可不是跟少将军议论这事的。阿库尔部队最近如何了？”
隋冬略仰了仰头，一脸肯定道：“你居然是动真格的！哈哈哈哈哈，我倒是要看一向运筹帷幄的玉公子要如何解这死局了！听闻那女子之母可是旧皇的侍女，玉家怎么，这是又要倒向旧皇了吗？”
隋冬放肆笑着，说最后一句话眼睛几乎放着光。
毕竟这十几年，新皇性格平庸、又治理无能的事情，可是有目共睹的事情。
玉成知道，最近因为他留在北固的举动，猜测他倾向旧皇的可有不少。
不过，那有如何？
他缓缓收去了脸上的笑意：“少将军，是要做谋逆之举吗？”
真是好大一顶罪名啊……
若是其他人，隋冬肯定立即顶撞回去，说句闲话而已，还真是会扣帽子呢！
可是，玉成一冷脸，隋冬也不敢再接着放肆。
他只是脾气暴躁直接了一点而已，他心里其实非常清楚，两个人都已经不是当年的幼童了。
隋冬清了清嗓子，有些尴尬：“就我们两人，胡乱说说而已，谁要谋逆了……”
“说草原的事。”玉成放下茶杯，静看了那人一眼。
隋冬一激灵，赶紧说出了最近他探查发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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