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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下手实在太狠了，那皮鞭抽到身上的疼就不说了，他们居然还给我伤口上淋酒精！我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当时只能咬牙强忍着，又怕他们看出破绽，不过幸好我从前是学校文艺队的，演过戏，不然真的会被他们识破。这日子真是太难熬了。”说着，张孟良红了眼睛，“你先把我送回家，我再去延安。我要去延安。不要以为我就是废人了，陕西站的呼号还有密电码，我都知道，所以我去了延安还是有用处的。”
“你就是不知道这些，只要你愿意，我就会送你去延安。”高振麟低声说完，凝神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继续道，“你先去金老板家修养几天，不过就是还得接着装疯。因为金老板家里有个叫德子的人，是从我家过去的，我看着不可靠，所以还要委屈你。”
“放心吧，那里至少比医院好。就是这段时间太感谢碧英了。看到她，就让我想起我姐姐。”张孟良说着轻声啜泣起来。
高振麟轻轻拍拍张孟良的肩膀：“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闻言，张孟良赶忙抬手，用手背拭去眼泪，旋即又恢复了呆呆的眼神，静静看着窗外的树叶发怔。高振麟走到窗边，看了看楼下，就见金老板和碧英向这边走来，便提醒张孟良：“他们来接你了。”
随着门外一阵脚步声，金老板和碧英一前一后走进病房。
看见张孟良的呆状，金老板叹息道：“造孽啊。他爹妈看见他这样，该是如何伤心！”
“哎！又要麻烦您几天了。”高振麟满脸歉意地对金老板说。
金老板连连摆手：“不妨事不妨事。”
两人说着话的时候，碧英已经走过去，背起布袋，扶张孟良站起来。高振麟去前头开门，碧英扶着张孟良跟着出门，金老板走在最后，四个人沉默着下了楼，穿过院子，来到门口金老板的车前。
高振麟上了副驾驶的位置，碧英打开左后车门，转身准备绕去右后门，走了两步，见张孟良还直挺挺站在那里，便回身拉了拉他的衣袖，张孟良这才直着腰蹲低了身子，坐进汽车。
车子一路开到金鑫布庄。
金太太把张孟良安置进早已收拾好的一间屋子里，吩咐了碧英继续照顾他。
“他就没治了吗？”金太太问，见高振麟摇头，又说，“我认识一个郎中，能把羊癫疯给瞧好，兴许也能看好他的病。”
高振麟担心请了郎中来看露出破绽，恐生意外，便道：“他这病服西医，如果西医都治不好，那就没辙了。”
转头瞧了瞧，发现张孟良鞋子没脱就侧躺在床上，蜷缩着背对他们而睡，高振麟又说：“只要他不闹就好。”
正说话间，外面响起汽车喇叭声，金老板走出去，见是曹天浩和童钊来了，便带着两人来到张孟良暂居的房间。
一进门，看到躺在床上的张孟良，曹天浩问高振麟：“他睡了？”
“应该还没有。”
曹天浩用手指了指：“那你叫他起来。”
高振麟过去俯身叫了几声，然后扶着张孟良坐起来。
曹天浩把脸凑到张孟良眼前：“还认识我吗？”
张孟没吱声，眼皮也没动一下。
曹天浩又问：“你看我们几个里面谁是你眼熟的？”
张孟良还是没反应，只呆呆看着墙角。
曹天浩歪着头打量了他一会儿，又问高振麟：“打算过几天送他回家？”
高振麟点头。
童钊忙说：“暂时不要把他送走，我要再观察几天。”
高振麟只好再次点头，却问：“把他送到站里休养吗？”
“还是让他住在这里，需要的时候再让他去站里。”这话是曹天浩说的。
紧接着，高振麟又说：“不过已经通知他的家人过几天来接他回去了。”
“他家人来少不了闹腾一番，现在陕西站也在追责此事。”曹天浩蹙眉说道，“目前只有他开口指认了杀手，那这些就都不是事情。”
“可他神志不清怎么指认？”
高振麟刚接完这句话，心里就开始感到不安，因为他发现曹天浩转头看着自己，眼神很是奇怪。
但最终曹天浩没再说话，只是和童钊一起转身离开了。只留下高振麟站在原地琢磨着刚刚曹天浩的眼神。
***
初夏的阳光，穿过密密匝匝的树叶，零星洒落在院子里的花圃上，一簇簇刚刚开放的或粉或白的绣球花，随着微风轻轻摇摆，似在诉说着什么。
今天有些例外，曹茜茹出了办公楼，神情恹恹，路过花圃时，都没有心情去看那几株绣球，径直回了家。
无例外地，舅妈和晨光都不在家。
她正准备上楼，却听正在扫地的齐淑珍问道：“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舅舅跟童钊和秦思明要说话，让我回避。”
“说什么重要事情，还不让你听？”齐淑珍放下手里的笤箒，跟着曹茜茹走到楼梯口。
“就是那个疯掉的人的事情呗。”
曹茜茹边说着，边上了楼梯。走进卧室，打开抽屉，她把带回来的文件放进去，上了锁。然后又换了身衣服，重新梳了头发，再把几件新衣服放进手袋里，出了卧室下楼。
“我去李月端那里了，回来的时候顺道接晨光。”曹茜茹招呼了声，便离开了家。
大概五分钟后，齐淑珍也出了门。远远地见她坐上人力车，后面还跟着一辆，齐淑珍便也叫住一辆坐上去，跟在后面。而在齐淑珍后面，又悄悄跟上来一辆。于是，一连串四辆人力车，间隔都不太远，就这么往前走着。
李月端家离西安站并不远，坐上人力车没多会儿就到了。后面不远不近跟着的孔凡，见曹茜茹又进了李家，依旧下车靠在电线杆子上抽烟，等她出来。
再往后，不远处，齐淑珍坐在车上，看着有些无聊的孔凡，对车夫说：“回我上车的地方。”
车夫刚一掉头，迎面差点撞上同样坐在人力车上的付为彬，齐淑珍装作没看见，把头扭向一边，离开了。
***
见到曹茜茹，李月端非常高兴地拉着她的手：“大后天就是舞会了，你准备好没有？”
“准备好了，这不我把要穿的衣服带过来给你看看。”曹茜茹把手袋里的衣服拿出来给李月端看。
“看上去不错。”李月端拿起衣服在她身上比划，“我就说，只要你打扮起来，谁都比不过你。舞会上你肯定是焦点。”
“我可不要成为焦点。要是那样的话，我就换一套穿着去。”曹茜茹说着把衣服从李月端手里拿过来。
李月端笑了：“你怕有人追你？我给你说，你就是穿着身上这件衣服，去了一样有人追你。”
“那我就不去了。”
“哎呀那怎么行？把你绑起来你也得去。”李月端勾住她的肩膀嗤嗤地笑。
曹茜茹想了想，说：“那我带个人陪我去。”
李月端促狭地伸手指点着她，一字一顿：“高振麟。”
见曹茜茹不点头也不摇头，李月端搂着她的肩膀，到沙发上坐下。
“要是高振麟去了，也是会有女人看上他的。诶，这么说起来，你们真是璧人一对。这可怎么好？”李月端说着，佯装无奈地两手一摊。
曹茜茹却没接话头儿，反而问：“你们那一位会参加吗？”
“当然会参加，到时你就能见到他了。”
“其实让高振麟陪我去，名不正、言不顺的，我也是为难。”曹茜茹说着，把衣服一件一件叠好放进手袋里。
李月端帮她一起整理：“你们现在这个情况就是得你主动一点，你等他主动那是不行的。”
“他现在对我没有那么热情了，每次来家里都是看晨光的。”她幽幽地道。
“你们俩的事情还掺合一个孩子，真是麻烦。”李月端起身端了杯茶，递给她，“为什么不把那个小孩儿送走呐？”
她浅浅抿了口茶：“我舍不得。”
李月端急忙坐回她身边，问：“难道你嫁人也带着他？”
曹茜茹点点头。
“茜茹，你变化太大了。”李月端拍了拍她的膝盖，“有些事情你不要都揽在自己身上，孩子可以留给你舅舅。”
她却摇头道：“说句实话吧，我舅舅对晨光并不好，要不是我在，他真的早被送走了。我舅舅现在肯留着他，也是为了拿他做诱饵，一有□□接近就抓起来。”
“你舅舅这样有点不合适。”
“所以我要带着他。哎，不说这个了。”她转了身子向李月端，眼睛亮闪闪，“最近天气好，哪天我们一起出去郊游？”
“好啊，我们带上晨光，五个人一起去。”
曹茜茹道：“高振麟未必去。”
“他可真扫兴。”李月端不悦地说。
“不过，晨光去了，说不定他也会去。”曹茜茹语气中不无期待。
“晨光又不是他亲生的，他这么上心。依我看呐，他对晨光这样，他就是□□。”
曹茜茹面上一惊，嗔道：“可不能这么说。”
“那还能怎么说？他做的就说明了一切。”
曹茜茹低头琢磨了会儿，然后才道：“你说得也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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