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信息素被注射进腺体的那几秒的时间里,周铭仿佛被人狠狠按进湍急的水流中，耳边只剩血液在血管中涌动的呼啸声。
未发育完全的腺体在释放信息素时的嚣张荡然无存，竭力消解着内部的液体。
难以形容的酥麻感从后颈为起点,朝四肢百骸扩散。周铭几乎觉得有人在舔吻噬咬他的灵魂。
他脑中一片扭曲混乱，突然只觉一点冰凉碰在了后颈上。
——秦衍他在……！
连周铭自己都不知道那一刻，他心底升起的到底是被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孩冒犯的恼火，还是某种根本无法明说出口的羞耻。千百次训练留下的肌肉记忆让他在那一瞬间猛地侧身,曲肘狠顶在秦衍胸口。
转身的一瞬，抬手就照着人脸生生砸下。
……
秦衍踉跄后退两步,微微张嘴用手背蹭了下嘴角。
周铭下手还是留了力的,但即使这样,秦衍嘴里还是一阵铁锈腥气，眼前恍惚。
他盯着手背上那一抹鲜红,哼笑了一声,“就知道你得揍我。”
周铭背靠冰冷的墙壁,脱力般扶了下长柜边缘。他岂止是想要揍秦衍,如果可以，他能把秦衍从头到尾拆一遍，让这个乱来的狗东西去医院好好住上十天半个月清醒清醒脑子。
脚下阴影隐隐靠近,但周铭一点多余的力气都没有。
omega被标记以后生理性的温驯让他本能地想要靠近标记自己的alpha,全身的骨头都像是被揉酥了浸在温水里一样没有力气。
秦衍站定在他面前，两人的影子重合在一起，周铭喘息抬头,皱眉对上秦衍，不想下巴被人朝上抬了一下。
“呦，您这是被气的还是难受的，都哭了。”秦衍笑着,用拇指蹭着周铭微微泛着薄红的眼尾眼窝。
手下的皮肤细腻温热，比他手指高出不少的温度一路将温度从指间传递回心脏。原先那些肆虐折磨人的暴戾情绪，全都不声不响地消了下去，只剩下软绵绵的一团不太高兴地缩在那里，但还是忍不住地觉得能重新碰到这人正好。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仿佛能让人窒息的压抑氛围缓缓散去。周铭闭了下眼睛，复又睁开，即使在轻微战栗，他的脊背依旧是笔直的。
“放开。”
他下达了一个简洁地命令，但秦衍没听。
年轻的军官哼笑一声，不太正经地用抱小孩的姿势把周铭抱起来。
周铭长这么大，连小时候被秦兆华养着的时候都没被人用这样的姿势抱过。他扶着秦衍的肩，胸口剧烈起伏一次，考虑到自己现在站都站不稳，终究还是压下了把秦衍暴打一顿的冲动。
作为帝国的防线，上层不管怎么扯皮都从没在经费上委屈过军部。套间的卧室从里到外是一百八十度环形阳台配整面外景投影，浴室连衣帽间，半开放书房侧对双人大床。
家务机器人滴溜溜地转了个圈，检测到有人进来以后
，自觉地把自己藏进角落。
秦衍目光在沙发和床上犹豫两遍，最终还是走到沙发前，将周铭放下。
他揶揄地拉过一旁的椅子，正对周铭坐下，“怎么样？没被人抱进宿舍过吧。()”
……
给我拿杯水。8()_[(()”周铭终于放弃般地开口。
该认出来也都认出来了，沉默下去没有任何意义，不如直接开始谈正事。
秦衍对他的反应并不意外，周铭当然不可能能因为一个不痛不痒的临时标记要死要活，这人从来都能在最短时间内理清现状，选择最有利的走向。
他从地上的小冰箱里拿了瓶水，刚想递过去，抬眼就看见周铭苍白恹懒的面容，手上就是一顿。
“omega能喝凉水吗？”
周铭面无表情地握住瓶身下半段，一点点从秦衍手中将水抽了出来，“不能，但能用瓶子砸碎你的脑壳。”
秦衍哑然失笑。
他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上半身前倾，显得腿很长。秦衍从很多年前就喜欢这么坐在他面前，只不过那个时候他会特意挑一把高点的椅子，方便两人说话时平视对方。
现在倒是不需要了，即使他用这个姿势，都能由上而下地看清周铭眼睫的细微弧度。
周铭喝了两口水，喉咙总算舒服了一点。他随手从旁边扯过一个抱枕垫在身后，“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如果查到陈沨身上的人全是他的自己人那还好，如果是其他人，那周铭就得采取行动了。
秦衍没有立刻回答，顿了片刻以后才开口：“知道是今晚见面前十分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周铭没想到是这个回答，“你不像是能想到去查陈沨身份的人。”
他还以为自己是因为查出了陈沨的身份，才顺藤摸瓜查出他身份的。
秦衍突然感觉很有意思，周铭从来都没有想过，自
己会对他熟悉到只是看一眼就能认出来吗？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颈侧，“你知道你靠近后颈腺体的位置，有一颗痣吗？”
周铭：……
alpha的腺体只有omega的五分之一大，除非是易感期，否则平时隐藏在皮肤下根本看不出来。所以alpha很少会有谁去注意自己的腺体怎么样。
周铭不想去问秦衍是怎么注意到自己的腺体的，这话题深入下去，很难让人不往前几天那让他自我反思的“我爱他”三个字上想。
周铭把拧好的瓶子放在一边，“那你为什么会提前准备信息素？”
被标记以后，omega天然能认出标记自己的alpha，那信息素不可能来自其他人。
传统的临时标记只指alpha咬破omega腺体，注入自己信息素暂时安抚标记的过程。
但随着科技医学的进步，alpha也可以直接从血液中提取信息素注射给omega。这种方法对于omega来说当然更舒服，但对alpha
()
来说无疑就受罪了。
从血液析出信息素的过程基本和尿毒症病患透析差不多，又因为信息素在血液中的含量非常小，两毫升的信息素，得析一个小时。
“我没有提前准备。”秦衍神情间带着点得意，“军队到缓冲带后都得再做一遍身体检查，那是检测样本。挺巧的，检测明天才开始，正好没用掉。”
也就是说这人明早得再去提取一次信息素。
短时间内两次提取，虽然不可能说造成身体伤害，但轻微眩晕，腺体分泌混乱或者发烧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周铭：“秦衍，你是不是觉得现在没人能管你了？”
秦衍笑得毫无阴霾，“是啊，跟上将您学的。在整个军团众目睽睽之下假死离开，又只身犯险对上一整个不知深浅的组织。阁下您都给我做了这么多正确示范了，我怎么敢不学啊。”
“我假死离开，是因为在缓冲带留有准备。”
秦衍伸手，用手心拢住周铭后颈烫热的腺体，“是吗？你的腺体生长抑制剂还有几只？一直都没有了吧。毕竟但凡你还剩一只，今天来审问林浅文的时候都会带上给他用。”
“林浅文进入发情状态的时候你最先反应过来，我想也不是因为你对omega的了解足够深，而是因为他那些反应在你身上都有。”
“你在缓冲带的准备，只不过是陈沨加上她的星盗团，或许还有资金武器这些。但管制药品，身份渠道，特殊机构的医疗检查这些你迫切需要的，你有做准备吗？”
答案两人都清楚，周铭不可能闲着没事干去幻想自己有朝一日变成omega要怎么办。
他现在迫切需要的某些资源，必须由一个在帝国身居高位的高层提供，不然迂回绕路求取会非常麻烦。
秦衍一字一顿：“为什么不找我？”
周铭直视着他的眼睛，“因为我不希望你在这件事情里陷得太深。”
“如果除去我，埃文·兰斯尔特被杜嘉妮刺杀一事，从头到尾就是缓冲带区如同几百年来的历史一样，再次诞生了一个邪|教性质的极端组织，他们利用种种手段成功刺杀二皇子，可能是为了轰动社会，可能是受人指使。你只要把考特曼和肖恩交上去，这件事对于你来说就到此为止了。”
“你报回首都星，不管皇室如何做想，会帮林浅文的那个人都得极力掩饰整件事的不合理。你能从中脱身，背后的人也一定会露出马脚。”
“至于伊甸园背后的组织利用虫族制造出能够转化alpha、beta的药物，林浅文口中会在首都星救他的大人物，还有那些可能被盯上的帝国高层，种种这些，都不是你该去查的。”
“太危险了。”
秦衍发现周铭在惹他生气这方面可能是有特异功能的。
他坐在那里，唇上不带一丝血色，眼窝还泛着余红，明明是最脆弱不过的样子，却就那么平静地拒绝了最容易到手的捷径。
从很久之前，秦衍就知道周铭对他的耐心远高于其他人。他可以毫无理由地缠着周铭一下午，但如果换一个人来周铭只会冷淡道歉，直接离开。
但这种特殊待遇不是因为他秦衍本身，而是因为秦兆华。
到了现在，周铭依旧会因为秦兆华的原因护着他——
也远离他。
秦衍异常平静地笑了下，“周铭，你觉得如果我现在把你彻底标记了，你发育特殊的腺体会不会让你以后生理性地离不开我的信息素，必须待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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