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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恪非只是不说话,容色倦极了。
英俊的脸,秀长的眉睫,失去了做出表情的力气,就这么平直地看着她。
紧绷过太久,一旦松脱,就彻底垮塌下去,整个地破碎开来。
似乎散在风里,抓也抓不住。
他变得不言不语,也听不见呼吸。偶尔轻轻眨眼,不含任何内容。
秋沅去握他的手。
周恪非依然凝定?地看着她,没有回?应,不迎接,也没拒绝。
一双触不到底的黑眼睛,像是无机质的器物,容纳接受一切。
秋沅在病床边蹲下来。
全身力气都凝集上?来,她努力在说:
“周恪非,我知?道……我知?道你可?以为我活着,也可?以为我死?。但我不要这样,我不要你这样。”
这不是平时的她。可?她逼着自己,张开喉咙,磨动生锈的声带,她知?道她一定?要说。
“周恪非。我,我很爱你。这么多年?,我没有一刻不在爱你。”
“我要你为你自己,好好活下去。然后陪我,长命百岁。”
第30章
(二十三·上)
临近除夕夜,
周恪非才获准出院。
重症监护室里度过一周,直接转到市精神卫生院的危机干预病房。这?里是封闭式管理,每周只有十分钟的探视机会。护士看他长得好看,
有次还多?给了五分钟时间。
其实没什么区别。因为周恪非头颈微垂,
一径低眉敛目,对外?界根本?没有回应。
每逢探视,
秋沅就和他坐在病床边。手挨着手,
但谁也没有更进一寸。
病房经过特殊改造,
四面都是绵柔的墙壁,
病床和矮柜也缺少?棱角。看上去是一个软嫩通圆的婴儿房,只是色彩冰冷,单调的鸽灰雪白。无论从里还是从外?看,
都像在冬季。
秋沅没有说?过很多?话,
言语是她?所不擅长的媒介。他们之前的相处,她?对周恪非讲述过许多?自?己,
也是他鼓励引导着她?,
慢慢往外?倾吐。
周恪非从前总是微微笑着的,耐心而专注在听。而现在她?努力地说?,把胸臆绞拧着,
经历和思考都转化成语言。而他静静地听,脸上和眼底什?么也没有,
一片空白的光整润洁,
像在醒着做梦。
每次从病房离开,秋沅总是有些茫然。
她?从未体会过这?种感受,
以前的她?尖锐,
果敢,浑身滚烫的勇气,
不管发?生了什?么,都可以把前路看得非常清晰。
如今才知?有人挡在她?前面,拦下?所有可能发?生的飘摇和畏怯。这?些年?他不露面,却守在她?人生的每一个至关重要的节点里面。
这?段时间里,蒋阿姨的身体也每况愈下?。年?岁大了,到底没逃脱上次意外?的糟糕后果,中风和脑梗发?作几回,人已经缺少?基本?意识。
徐护士长委婉表示,一些身后事,已经可以开始准备了。
生命,无论灵魂还是形骸,都如此粉脆,轻易就要消弭。
周恪非出院那天,市区又开始降雪。不是黏稠结团的雪,反而粉粉细细,颗粒分明,雨滴一样疏落地砸下?来。气温又被拽下?去几度,于是秋沅给他带了件大衣。
先探望过昏睡的蒋阿姨,再赶到市精神卫生院办手续。有护士领着周恪非出来,将他安置在等候区的短椅上。此时日头升到最高,从窗外?贫白如水地湧进来,将他拢在无限温柔的雾光里面。
秋沅办好手续,过来接他。周恪非密茸茸的眼睫将眼珠遮了大半,很慢很慢,把手交到她?手上。是那只经受过毁灭性创伤的左手,从外?面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太多?不同?。
握到手里,十指紧扣,才感觉出骨骼形状的异常,该是愈合之后的不平整。
该有多?痛。
压在身体里,密不透风地捱过这?许多?年?,至今应该仍在疼痛吧。
大雪天很难打车,在路边站了好久,才拦下?一辆。秋沅对司机报出超市的地址,又转向周恪非说?:“去买点年?货好了。以前都在蒋阿姨家过年?,这?次也是,我们和蒋容融一起。”
她?帮他抖下?衣领上疏疏几粒雪珠子。
“之前,你……你是怎么样过年?的?”秋沅又问。
意料之内的没有回音。
司机不时从后视镜打量他们,脸上堆着善意的笑,终于在一个路口问她?:
“小?姑娘,和男朋友闹别扭啦?”
男朋友……
好像这?一次,并没有真正成为这?样的关系。
周恪非还不是她?的男朋友。
只是这?个世上,最爱她?的人。
街上行人很多?,摩肩擦踵的,都是出来置办年?货。秋沅拉着周恪非的手,一步一步,分拨开如海人潮,在朝前走。
他默默跟着她?,亦步亦趋。偶尔会不期然相视,只是没有言语,眼神也没内容。
出了超市,秋沅又想起该给他买身新衣服。他的个人物品都在跟苏与南合租的那间公?寓里,秋沅总觉得那里沾着旧时候的不痛快的气息,也就什?么也没有拿。
周恪非大衣下?面还是病号服,总不能这?样潦草过年?。
于是带他到商场去。由表及里,从上到下?,依次都挑遍,一整套合眼又合身的衣裤,装进纸袋里。
一手提着纸袋,一手拉着他,秋沅心情渐渐明朗起来,说?:“那么我们回家吧。”
不知?道是哪个字眼触动了周恪非,他低垂的眼睑忽然颤动一下?。幅度很剧烈,却也短暂,像是蝴蝶振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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