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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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拂过岸边的垂杨，湖上的放眼望去是接天莲叶的碧色，瘦西湖在夏日的映照之下湖光粼粼，尽显倾城之色。湖畔的小楼在这湖景的掩映中显得静谧而又安逸，偶尔传来屋前风铃被风吹动的声音。

“叮铃铃……”

小楼后身，靠山面湖的一间屋舍外风起铃动。

一名身着绛色衣裙的女子飞身来到芷若房内，利落一拜之后开口道：“宫主，消息已经按您的意思放了出去，接下来我们应该如何做？”

芷若将自己制好的香露细心的倒进一个翠釉瓶中，用腹语道：“无需再做什么，只需……静候。”

芷若赌杨逍不愿意对人有所亏欠，哪怕这个人只是一个卑贱的伶人，他也会尽他所能化解掉他带给她的灾难。

果然，当天下午芷若湖舫的管教妈妈就见到了杨逍派来的人。

【他说什么？】芷若听了湖坊管教妈妈的话有些奇怪和诧异，提笔又问了一遍。

那妈妈虽不知道春风阁背后的江湖势力，但也知晓她才是这春风阁真正的主人，小心回道：“回姑娘的话，那位大人派来的侠士给我们湖坊送了一笔钱，说是包下您一个月的时间，让您跟着他们回明教的分坛。”

芷若眉心微蹙，有些疑惑的盯着那妈妈写字条问道：【他没提要为我赎身的事情吗？】

那妈妈感到一阵压力，背后起了一层薄汗，战战兢兢的回道：“不曾提过。”

没提过？只是一时的包下她根本解决不了现在“含姜”面临的困境啊，这有些出乎芷若的意料，如果他提出为她赎身，她就有理由跟着他，可是现如今杨逍他没有……可这种只能解燃眉之急的做法，又不太像是杨逍的行事风格。

算了，去了再说吧，等见了人就什么都清楚了。

芷若让那妈妈退了下去，随后喊来了小莺，准备了一些衣物行李，胭脂水粉，最关键的带上自己的那些琴。

小莺在整理的时候看到了那把玄都女郎留下的筝，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它收好，没有要带着它的打算，芷若回头见了，拦住了小莺收琴的手。

【把它带上吧。】

“哎？含姜，我没看错吧，你居然要带上这筝吗？”

小莺一脸的不可置信，仿佛芷若做了什么不得了的决定一样：“我早听芙蕖妈妈说过，你在琵琶、琴、筝这三样乐器中最擅长的其实是筝，可是一次都没见你弹过，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要弹给那位明教的杨左使听吗？他到底是什么人啊？探花郎给你写了那么多诗文，将军府为你一掷千金，也没见你多看他们一眼啊，真是奇了。”

芷若听了一怔，确实如此，自从桃夭师父去世之后，自己就鲜少会碰这架筝，每次弹奏也多是无人的深夜，说来这架当年随玄都女郎名震秦淮的筝，跟了自己还真是委屈了。

毕竟，自己没办法带着它扬名了，因为与琵琶和古琴不同，于筝而言，杨逍才是她的启蒙者。

为琴仙含姜，她没办法用他教授的琴技去取悦别的男人；为琴魔鬼面，她又不想让这种可以开启他们两个很多美好回忆的乐器，成为她杀人的武器。

她就是这样的爱着他，小心翼翼地把所有与他有关的东西和记忆珍藏。

芷若整理好一切之后，等来了明教派来接她的马车，随着辘辘的车辙声，再次来到了明教。

“含姜姑娘，恕杨某冒昧，此次请你来绝无冒犯你的意思，只是听说昨日的事情似乎给你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事情因我而起，让你无辜受了我的牵连，我会为你解决掉这些麻烦。”

芷若看着一身荼白长衫的杨逍，彬彬有礼，甚至在对着她这个柔弱哑女的时候，还敛去了一些眉宇间的冷傲之色，比上一世的他沉稳了许多。

【大人的办法就是包下我一个月的时间？你不必如此的，我早晚都会有要挂牌的一天，没有你，也会有别人。】

杨逍看着认命的芷若微微拧了一下眉，认真地说：“含姜姑娘的身契与籍契似乎是在集庆的春风阁吧，这一个月的时间是留给我派去集庆为你赎身的下属的，你可以放心的留在这里，直到你恢复自由身为止。”

芷若神色有些复杂，定定的看了杨逍一阵儿，重新提笔写道：【你要为我赎身，为什么？你要娶我吗？】

杨逍见了芷若的字条也愣了一下，看来是这姑娘误会了：“我并无此意，只是觉得我对你有所亏欠，也惋惜你的际遇，愿意为你提供一点帮助，这对我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你无需挂怀。”

芷若叹了口气，微微苦笑：【大人，这一年多来有过很多人都想要为我赎身，但是他们都没有成功，因为足够有钱财的人没有护的住我的势力，护的住我的又要考虑多方的势力因素。我知道，您有护的住我的能力，但如果您不愿意把我带在身边的话，于我而言并无意义，不过是陷入另一场争夺而已。】

杨逍越看下去，眉头拧的越紧，他确实疏忽了一些，含姜毕竟不是普通的伶人，确实有她的地方就有争夺，他考虑了一下，想要说些什么，还不等他开口，就见芷若又举起一张字条。

【您说要给我自由，可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庇护比自由更重要。】

【听说您要去龙兴了，带我走吧，什么身份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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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我们是不是可以找个驿站休息一下？”

这次跟着杨逍下江南的是天门的一个精英弟子，塞克里被杨逍留下照顾不悔了。

这个天门弟子见后面的马车上含姜仙子的婢女小心地出来问了几次还有多远，就猜到大概是含姜仙子有些承受不住这样的奔波了。

杨逍看了眼后面的马车，扶额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去前面找个茶棚休息一会儿吧。”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面对芷若不卑不亢却满眼悲凉的眼神时控制不住的心软，以致于把人从扬州带出来之后就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

当然这个时候再考虑把人送回去是很不现实的了，虽然因为她一路上耽误了一些时间，但一行人还是在几日后的傍晚抵达了龙兴分坛。

芷若从离开扬州后就为自己换上了行动更方便的衣着，还用轻纱覆面，极为低调。

到了龙兴分坛之后，龙兴分坛的坛主陈明简安排了接风宴，芷若借口长途跋涉身体不适，没有出现在晚宴之上，分坛的明教弟子直接将她引到了一处院落休息，待杨逍带着些酒气回来的时候，芷若才发现，大概是分坛的弟子将她当了杨逍的女眷，把他们安排在了同一处院落。

杨逍回来之后并没有直接进门休息，反而坐在了院落里的石桌上，一杯接一杯的继续饮酒。

芷若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在她印象中酒量极佳的杨逍在扬州时会被人灌醉，现在看来恐怕是自己灌醉自己的。

算起来，现在距离晓芙师姐离世，应该不过两年多而已。

这两年应该是他酗酒最严重的一段时间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

杨逍见芷若披了件衣服从屋内走了出来，有些诧异的问道。

芷若并不答话，只是直接用手拦住了他的酒杯。事实上，就算是她还是素素或者黛绮丝的时候，她也很少干涉杨逍的个人习惯，他饮酒，她一般只会在第二日送上一些解酒的药物，而不是直接劝他少喝些。

按理来说，现在的她更没有这样的资格，但刚刚那一瞬间她就是想这样做，也真的做了。

杨逍看着月色下的芷若恍惚了一瞬，停顿了许久才开口到：“我知道你是出自善心和好意，但是我并不需要，也不喜欢别人干涉我的私事。”

芷若对上了杨逍有些犀利的眸子，知道他这是真的在为了她的举动而不快，但她还是没有收回手，反而从他手中顺走了他的酒杯，一个仰头，一饮而尽。

善心？好意？芷若自己可不这样想，她只是在刚刚那一瞬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嫉妒而已，她就是见不得他为了别人借酒消愁的样子。在举杯时，芷若宽大的衣袖遮住了她脸上有些意味不明的笑意。

这么多次的轮回，似乎也改变了她自己，曾经那个单纯善良的，又或者偏执疯狂的自己都已经不见了，留下的周芷若……非黑非白，在放下心防时，大概是阴郁的灰色。

这一世，她为了雁儿心中难忘的血海深仇，双手是染了血的。哪怕是为小昭，在总教发起改革的时候，也没有这一世杀的人多。芷若愈发的明白，时间对自己的改变，因为她原本是极为讨厌杀人的感觉的。

没错，她讨厌杀人，不是因为心善心软，她就是单纯的讨厌那种感觉。最初的她应该是真的心软吧，只是随着自己为了完成光大峨眉的任务和师父的嘱托，她一步步变得不像自己，甚至还伤害了无辜的人，从那时起，她就很讨厌杀人的感觉了，更讨厌杀人的自己。

她像是一柄将自己束缚在华美剑鞘里的锈剑一样，小心翼翼的伪装着自己，生怕有人拔出自己这把“剑”，把自己锈迹斑斑的“真面目”暴露在众人面前，受众人的唾弃。

可到了最后，她果然是最受众人唾弃的那个。

她为自己的所所为付出了代价，她出了家，她潜心清修，只有在午夜梦回之时才敢悄悄问上一句：

凭什么呢？

凭什么赵敏杀了那么多人，他们却愿意轻易的原谅她，而自己杀过的人还不及她一个零头，却要被众人唾骂？就因为她杀人杀的……很坦荡？

呵，看吧，她都已经犯下大错了，还不知悔改的怨怪他人的不公，这就是她周芷若。或许她本来就不是什么本性纯良的女子吧，师父当年还说自己跟晓芙师姐有很多相似之处，但事实上，她们一点都不像。

一个是光明磊落、真挚善良的山间月，一个是心思深沉，自我厌弃的腐草萤。

他没理由选她的。

可她为什么还是会不甘心呢？

者有话要说：

芷若妹妹游走在变态的边缘⊙w⊙这卷可能会虐到左使大人(?-w-`)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水煮鱼、青青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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