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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临近晚饭，易顾如给父亲打电话，在电话里告诉他客厅地板坏了的事，又找好晚上出门的借口，说要和嘉鸣去看电影，老师布置了影评业，要晚一些才能回来。

他提前跟谢嘉鸣说了这事，叫他帮忙打下掩护，谢嘉鸣答应了。

顾天赐靠在旁边，见他挂断电话，朝他竖大拇指，啧啧摇头：“小外甥，你这说谎的本事可比我当年强多了，都不带一点心虚的，厉害。”

易顾如轻轻弯起唇角，带了丝开玩笑的语气：“生活所迫。”

“哎哟，我可怜的外甥。”

顾天赐捏他的脸颊，手指触碰到的皮肤柔软细腻，比赵笑笑的脸还要嫩。他声音顿了一秒，接着说：“我突然发现，你也挺不容易的，每天学钢琴什么乱七八糟的，考这个级那个级的，整一些有的没的……”

外婆拿着碗筷从厨房出来，正巧听到顾天赐的话，大声呵斥道：“学钢琴哪里不容易了？你以为谁都学得起吗？这钢琴多贵，学费多贵，顾如只是学习，辛苦赚钱是他父母，他们才不容易。”

外婆的身子骨还算硬朗，常年干农活闲不住，来这儿经常抢着做事，除了锄地种菜，也常在厨房帮忙。

她年纪大，已经形成牢固、不容改变的思想观念，认为学习一点儿也不辛苦，能坐在教室里什么也不用想，只管看书，哪里辛苦不容易？

顾天赐虽然从小被父母宠溺长大，但和他老娘也没什么共同的三观，听她这么一说，烦躁地嚷嚷：“对对对，父母都不容易，就小孩轻松。”

易顾如赶紧拉住顾天赐，示意他别再说了。

外婆重重地叹气，把碗筷放在饭桌上：“我是懒得说你，等你成家就懂了。”

顾天赐刚要怼回去，易顾如忙不迭打断他还未出口的话：“吃饭了，舅舅。”

吃完饭，他们歇了会儿就出门，顾天赐显然还在气头上，怒气冲冲地跨上哈雷，满脸义愤填膺：“整天说什么等你结婚生小孩就懂了，说了老子这辈子不结婚，全都当屁话来听，妈的！”

易顾如戴上头盔，低叹一声，安慰道：“老一辈就这样，您改变不了他们的，别去想这些徒增烦恼了。”

顾天赐扭头看向他，问：“所以你对你父母的想法也是这样？”

“什么？”

易顾如一怔，随即失笑，“我和您不一样的。”

他们现在就像是同龄人在聊天，虽然顾天赐比外甥大十几岁，但在交流上几乎是当同辈来对待。

顾天赐一想也是，点头：“对，你父母要难搞多了。”

易顾如无声地弯唇。

不是这个原因。

他在心里说。

到了程越所在的酒吧，易顾如没有打电话说一声，而是直接进去。

顾天赐从进酒吧就一直板着脸，像谁欠他几百万似的，眼神凶狠，一身的煞气。

他跟着来酒吧，主要是因为心里别扭，程越是因为误会才揍他，还是以为他小外甥被调戏来帮忙的误会，而他反揍人一顿，人还故意不还手，反倒显得他一成年人还不如小孩儿心胸开阔。

但来这儿，又有点儿拉不下面子，干脆先装腔势，摆出一副心不甘情不愿、被迫过来的姿态。

易顾如径直往吧台走，没回头注意到舅舅此刻别扭拧巴得快变成麻花了，他一眼就注意到程越，个子高总是令人一眼就注意到，他站在那儿，完全就是鹤立鸡群，太醒目了。

程越在调酒，黑发干净，低垂着眼，戴着黑色口罩，酒瓶和酒杯在手上翻转，动熟练。他对面坐了两位穿着时尚的女生，易顾如走近时，正巧听见那位长卷发的女生的声音：“小哥哥，你看着年纪挺小的，多少岁呀？”

程越把调好的酒倒进杯内，放到她们面前，灯光下，他的语气很淡，眸底没有一丝笑意：“十八。”

“果然。”

长卷发端起酒杯喝了口，转眸和她的闺蜜相视一笑，“我就猜应该是刚成年。”

易顾如抿了抿唇，一声不吭地坐在长卷发的旁边，才抬起头，对上程越投来的目光，弯唇一笑：“我来了。”

他才想起顾天赐，扭头望过去，示意舅舅过来，“还有舅舅。”

顾天赐继续佯装不情不愿，板着脸坐易顾如身边。

程越看向顾天赐，问：“要喝点什么？”

顾天赐皱着眉，不耐烦地嚷嚷：“随便来杯鸡尾酒就好，给我小外甥来杯度数低的。”

程越目光一顿，眼神也带着询问，问易顾如：“喝果汁？”

易顾如弯起眼，露出小小的笑，点头：“好啊。”

程越给顾天赐调鸡尾酒没炫技，放了冰块拿银勺搅拌片刻，把酒杯放到对方面前，微抬起下巴示意。

易顾如见他戴着口罩，脑袋微微凑近一些，压低声音问：“你……是受伤了吗？”

“嗯，脸肿了。”

程越抬手碰了下口罩边沿，低眸时，眼神隐隐有一丝笑意，“想看？”

易顾如摇头，他看向旁边若无其事喝酒的顾天赐，怕这一看，他会打人。

程越调了杯果汁，递给易顾如，说：“等会儿王子豪也会过来。”

易顾如对王子豪只有“助攻”这一印象，他一想，笑着点头。

顾天赐砸吧嘴，抬起头，挑剔道：“你这酒调得也不怎么样嘛。”

“舅舅！”

易顾如制止道。

程越丝毫没生气，反而还点了下头，淡淡道：“嗯，没认真调。”

“嘿！”

顾天赐一下又要冒火了，瞥见他戴着口罩，猛地想起这是拜他所赐，那窜上来的火气瞬间消失殆尽，他啧了一声，从口袋里摸出钱包，把里面一叠钞票全拿出来，递给程越，抬起下巴：“给！

”

易顾如：“……”

旁边两位喝酒的美女被吸引过来，好奇地看着他们。

程越目光落在那一叠钞票上，停落一瞬，又看向易顾如。

这两人不愧是舅甥，甩钱的姿势如出一辙。

易顾如没料到舅舅会直接扔钱，简直和他上次给钱一模一样，他百口莫辩，头疼到不行，“不是……我不知道……”

他满脸都写着“与我无关”，焦急又无奈，极力想撇清关系。

程越看着他，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拿不拿啊？”

顾天赐开口催促，一脸豪气：“咱们就当是不打不相识了。”

程越侧眸，一笑：“可以当朋友，钱就不用了，一点小伤没事。”

他这么一说，顾天赐反而更过意不去，执意要给钱，换了个说法：“那这就算是我给你的小费了，叫你拿着就拿着，墨迹那么多干啥啊，快点。”

易顾如实在没忍住，夺过顾天赐手里的钱和钱包，重新塞回去，语气格外无奈：“舅舅，真不用，你要是过意不去就请他吃饭好了。”

“吃饭？”

顾天赐觉得这点子不错，看向程越，“我请你吃夜宵吧，你啥时候下班？或者你定个时间，什么时候有空，我人不来钱也必须到。”

相处这一会儿，程越也隐约感觉到，易顾如的舅舅没什么心眼，大大咧咧挺豪爽，说话直来直去的，也丝毫意识不到什么叫尊重。

“明天中午吧。”

程越说。

顾天赐高兴起来，“行！那就一言为定了！”

易顾如在旁边着实松了口气，他悄悄捏了捏冒热汗的手心，程越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也一起来吧。”

“啊？”

突然被点名，易顾如眼神有些懵。

有顾客点酒，程越简短解释：“明天中午，一起吃饭。”

顾天赐想也不想地替小外甥答应了：“行，我小外甥也过来。”

易顾如没想到，他明天竟然又可以看到程越，心里涌来一阵暗喜，他抿着唇笑，克制住情绪，朝程越点点头。

顾天赐突然想到要加好友，便拿出手机，说：“程越，加个微信呗。”

程越在调酒，手上正忙，便道：“你小外甥有我号，他推给你就行。”

易顾如将他的微信推给顾天赐，程越忙完就同意了好友申请。

“又是一个仅三天可见。”

顾天赐加完好友就翻了下他的朋友圈，看到“三天可见”几个字，差点要翻白眼，“我说你们朋友圈是有什么宝贝吗？都藏着掖着。”

易顾如也很好奇，从他加了程越后，就没见他发过一条动态。

他把果汁放在一边，看着程越，安静地等他回答。

“没什么内容。”

程越低眸看着手机，给顾天赐弄好备注——“易顾如他舅”，抬起眼时，意外撞进易顾如好奇的目光中，他一顿，突然勾起唇角，轻轻凑近一些，低问：“想看？”

他在和易顾如说话。

漂亮的桃花眼看谁都很深情，尤其是紧盯着对方，眸光只有他一人的时候。

易顾如猛地屏住呼吸，身体下意识往后退，心脏扑通扑通狂跳，睁圆眼睛，白皙的脸颊慢慢泛红。

幸好酒吧灯光昏暗，看不太出来他脸红了。

顾天赐关掉微信，以为在和他说话，头也不抬道：“没什么想看的，我就是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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