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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尔豁然起身紧紧贴紧飞行器内壁，他摸了把耳朵，触手的湿润感让他一阵恶心，不幸中的万幸，没人注意到他的反常，旁人不知道被什么吸引住注意力，也接二连三站起来，朝着相同的方向高喊：“见鬼！那是什么？！”
他调整下呼吸朝他关注的方向望去，也陷入无言的震惊中。飞行器下方，大片的赤红色风化岩表面渗出不明的深色痕迹，一开始星星点点，随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联袂成片。
光屏上呈现出放大的细节，熟悉的画面让尼尔有种噩梦照进现实的恐惧感。不断扩大的深色面积是沾着岩屑的水，浑浊的液体在坑坑洼洼的地表铺展开来，逐渐覆盖住残积的土面。
飞行器上的人不禁发出怪叫：“老天爷，这怎么回事，这颗光秃秃的星球上早就没有液态水了吧？”
另一个人神经大条地说：“不过就是水而已，有什么好一惊一乍的。”
被指责大惊小怪的人推搡对方，涨红了脸吼道：“这颗星球上早就不存在液态水了！这他x有多反常你看不出来吗！”
“行了，等上面的命令吧。”
一切以听从安排为准的联邦军又用一句话止住了争吵。没多久，前方飞行器就传来了指令：原地升空待命，神殿就在附近。
还以为是海市蜃楼的神殿居然真的找着了？佣兵和联邦军脸上不约而同露出将信将疑的表情，同样的坐标，同样的经纬度，同样的气候条件下，他们反反复复搜索过无数次，怎么今天就出现异样了呢？该不会是那个乌撒人搞得鬼吧？
众人各怀心思，但无不好奇地盯着那哗啦啦增长的水平面，飞行器放出扫描仪进行勘测，矿物数据和有机物质如流水般一条条打出来，能融下这么丰富元素的液态环境只有——海洋。
“古地球表面71%都被海洋覆盖，储水量达到97%，而海洋自古以来就是人类探索的目标，这是孕育他们生命的来源，也是藏匿在深处的恐惧。”
唐洛的介绍在尼尔的脑海里出现，温润和煦的声音不知怎的好似被海水冲融变得模糊不堪，轰隆隆在耳道里翻滚。
夹杂在这解释词汇之间，时不时跳出难以理解的音节，断断续续地宛若胡乱敲打的鼓点，割裂开唐洛的声音。渐渐，唐洛的声音弱去，那古怪的声音带着特有的咸湿味道变得越来越连贯，响亮：“ph’ng露imglw’nafhcthulhur’lyehwgah’naglfhtagn.”（在拉莱耶他的宫殿里，沉睡的克苏鲁等待梦醒。）
尼尔掐住太阳穴，丝毫没能那声音挤出去，反而听起来离自己更近了。他呼吸急促地低下头，救命稻草一样捏住了猫形护身符。
就在他陷入幻觉的时刻，飞行器里也发出惊讶的声音：“我靠，这水面上涨速度是怎么回事！这是要淹没整颗星球吗？”
虚拟监控屏上，水面上升高度越来越快，低洼地带已经形成深色的湖泊，而面积还是不断扩大。身旁忧心忡忡的声音此起彼伏：“我们的站点架设在旧大陆架上，会不会被淹？”
这个忧虑很快传达到了第一架飞行器上，没过多久ai传来回复：“已经通知站点了，他们会撤退的。”
与此同时，他们还传来了新的指令，“更改飞行器模式，进入水下业。”
膨胀的探索欲超越了恐惧，尼尔所在的飞行器中传出兴致盎然的低呼，很快，飞行器侧偏开始下降——“扑通”一声，舱室内传来沉浮的微微震荡，很快，视窗便被黑漆漆的水体所吞没。
尼尔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无序的声音频率不断加快，贴着他耳廓呢喃，他神经质地左右张望，却什么都没发现。与此同时，飞行器的飞行翼变换了形态，尾部喷射器吐出珍珠串似的泡泡，推动飞行器前进。
接二连三的命令传达过来：“穿好潜水服，准备出舱下潜，坐标：xxx，xxx。”
舱室内不管是佣兵或是联邦军都开始准备，他们穿着的防护服本身具有防水性能，并能调节压强保证人体安全，他们戴上头盔准备就绪，唯独尼尔抱着头一声不吭。
“喂，马修，你干嘛呢，快点准备啊。”
佣兵同僚自来熟地塞给他一个轻型头盔，“要开舱门了。”
“等等——”被迫接过头盔的尼尔深深透了口气，双目死死盯着可视窗说，“你们看，外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旁人闻言扭头看去，尼尔所言不虚，可视窗前忽然掠过几道不明黑影，冷寂得仿佛幽灵，没有激起一丁点儿的气泡。看到这幕的人陷入死寂，忍不住窃窃私语：
“刚刚那是什么？”
“大概……是其他飞行器吧？”
“你当我傻吗，飞行器是这样的吗？我看更像海底幽灵。”
正当佣兵为刚才看到的情景争论不休的时候，联邦军那方发出嗤笑，冷漠地提高声音：“喂，想象力丰富的佣兵小子们，我们是不是该出发了？”
“呿……”佣兵们被看扁了，脸色不怎么好看，加强过的机械肢体发出“咔咔响”的蓄力声。联邦军还是不屑一顾的表情，无所畏惧地挑衅道：“要不要比试一下，看看谁先找到那个神殿？”
“好，你要是输了，我就让你跪着给我保养机械臂！”
“哼，那就比比看吧。”
那边，佣兵和联邦军水火不容，可尼尔还沉浸在自己的状态里，他在旁人自以为好意的帮助下戴上了头盔，透明面罩一下子落下整个盖住他面部，使他的呼吸声音听起来更加聒噪。
不对劲，不太对劲……唐洛怎么会下达这种命令，唐洛的飞行器呢？靠不住飞行器的侦测装置，尼尔拼着破碎的理智打开自己的ai联络唐洛。联系的中转速度比以往慢了几倍，就在他连续不断发出申请之后终于有了回复。
不等尼尔开口，熟悉的清朗声音让他脑壳清醒了几分：“尼尔！马上控制飞行器上浮，不要继续下去！”
上浮？尼尔的心漏跳一拍，张口结舌地问：“你的意思是……不是你下达的指令？”
“赶快上浮，不要拖沓！千万不要出舱——”
尼尔的声音被脑内骤然升起的高分贝噪音震碎，紧贴胸膛的护身符开始发烫，几乎灼伤他的皮肤，就在他捧着头盔忍受目眩刺痛的时候，飞行器的后舱门响起了绵长的警示音：
“滴————舱门开启。”
“嘭——”防水隔板在尼尔身后落下牢牢封锁住了ai控制端，紧接着后舱门慢慢翻卷开来，强烈的水流像远古中描述的巨人伸出的手臂，粗鲁地掀开强化复合材质的舱门，把脆弱渺小的人一个个卷了进去。
没有人料到，这看似平静的水面下蕴藏着这么强悍的力量，他们身不由己地被吸了出去，互通讯息的耳麦里尽是极限挑战时才能听得见的放肆尖叫。
尼尔紧贴着防水隔板，挣扎了两秒就被汹涌的水流拽了出去，一下脱离了飞行器，外面的世界犹如幽暗的寰宇，头顶上那一点点惨白的光源，只能让自己显得更为渺小罢了。
进入水中，尼尔和唐洛的通讯就完全中断了，他的ai再也没能打开，暗流涌动的水底好像自带着屏蔽通讯的能力，让他拥有的一切都成了垃圾。而更让他无法控制的是，钻进他脑袋里的声音。
“r’lyeh…r’lyeh…”
水流顺应着声音开始扭曲，变成了巨大的涡轮机将他推了出去，朝那声音的深渊坠去。没有水的时候，尼尔从来没觉得这个地方有多么险峻或恐惧，但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按住护身符，努力维持住要绷断的心智。
“二号飞行器失联，重复，二号飞行器失联……”
唐洛面无表情地听着ai发出的警告，刚才他用公共频道向二号飞行器发出的所有指令全部被篡改，他说不要接近水面，结果飞行器一头扎了进去；他说不要出舱即刻上浮，结果飞行器打开了舱门，所有成员全都被卷入乱流中，分散开来。
至于尼尔……他攥紧手站起来，虎斑猫早已蹲不住，扒着舱门急促的叫唤。他冷着脸说：“抱歉，请打开舱门，我想下去。”
“等等！”
维娃拦住他去路，盯着他严峻的侧脸，不依不饶地问，“刚才你叫的是什么？尼尔？是尼尔·欧茨？不是马修？！”
唐洛反问：“这对你来说重要吗？”
维娃气极反笑：“怎么不重要？不是因为他我会来到这个鬼地方一待就是半年吗？！”
“好，那我告诉你，是他，尼尔·欧茨，如果你不想让他下落不明的话现在打开舱门。”
“我要跟你一起去！”
维娃嘱咐ai打开舱门，强硬地表态。
“随你便。”
唐洛烦躁地回复了句，对他来说什么都不知道，只有尼尔才是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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