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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桢随宫人掀帘而入,迎面而来一阵苏合香。
只见一羸弱少女正斜靠在蜀锦铺设的贵妃榻上,双眼紧闭好似正在安然微憩般。
宫女对她行了一礼:“公主,杨家娘子带到。”
少女并未睁眼,只是弯唇一笑,慵懒中带着温柔,声音带着些沙哑,问道:“怎去了这么久,可是三哥为难你们了?”
“嘉王不过多问了两句,还算不上为难,”宫女看了一眼杨桢,“而且,杨家娘子很是聪慧,在嘉王面前应答如流。”
“是吗?”少女突然起了兴趣地睁开双眼,先看到的是自己身侧的大宫女,然后视线慢慢移到杨桢身上。
杨桢目光迎上,遇到一双满怀笑意的盈盈秋波,也许是心中早已有答案,只觉得千言万语,不胜此时一瞥。
崇福公主又重新躺回榻上,语气中带了些公主的意味:“你们都出去,离水榭远些。”
两个宫女顺从退下,一时间,屋内鸦雀无声,杨桢却听到自己心脏急速跳动的声音。
她摸摸胸口,感觉有万千思绪欲喷涌而出,却无从倾诉。
崇福公主从被众抽出双手枕头,闭眼惬意道:“以前学过一句诗——‘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从前不能知其意,现在才感同身受。”
“是啊,这样看来,祖冲之和孙悟空,真是个好对子啊!”
杨桢说完,走到崇福公主身旁坐下,放空自己直视前方插着红梅的天青釉色薄胎汝窑梅瓶。
“我的语文老师是从清华大学毕业出来的,她对此一直深以为傲。当时有篇叫《荷塘月色》的课文,是讲清华园的荷塘。她用了两天的语文课来教我们,而且还教我们去唱清华大学校歌。每次讲到清华大学,她总会说,她最敬仰的就是民国时清华大学的风骨。这道‘祖冲之’和‘孙行者’的对子,就是当时陈寅恪先生出的一道国文入学考题。”
杨桢敛首一笑,语气中带着些哀伤,“说到底,还要感谢卢老师,要不是她我还答不出呢!不过当时我们可没这么喜欢她,我们总说……“
“总是说,什么狗屁‘风骨’,如果在她卢晶生在民国,还不知道在哪个山旮旯里待着呢,怎么轮得到她进清华。”
崇福公主双目含泪,打断了杨桢的话,语带着激动和哽咽接问道,“你、是谁?”
杨桢满脸震惊,试图从崇福公主脸上找到熟悉的痕迹,她呆愣愣地回答:“我是袁媛。”
话音一落,崇福公主的泪珠如粒粒珍珠般落下,声泪俱下:“你知道吗?我最不希望见到的人就是你,最想见到的也是你。”
杨桢一脸茫然,而后不可置信地摇摇头:“该不会……不会的,不可能!”
崇福公主深吸一口气,稍微克制了悲伤,下一秒复而泪下。
她伸手手覆在杨桢的手上,拇指在杨桢的虎口附近摩挲,然后往下一压,正如每一次袁媛打瞌睡时她做的那样。
杨桢觉得,现在的自己,如同从悬崖坠落,万劫不复。
杨桢不敢相信,感觉自己嗓子似乎被卡住了一般,几乎发不出声音:“苏、苏湄?”
她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触碰崇福的脸。不住地摇头,突然从喉咙中发出一声呜咽。
崇福倾身抱住杨桢,恸哭不已。
曾经的相互鼓励,诚心期盼,换来的相逢却倍感绝望。
崇福公主拿了帕子打算准备醒一醒鼻涕,看到杨桢皱着一张脸的神态,忍不住扑哧一笑:“真丑!”
杨桢也细细打量起崇福,那眉眼间与嘉王神似,但脸蛋的线条更加柔和,又颇有楚楚动人的感觉。
她佯怒,推了她一把,谁知崇福公主却毫无抵抗能力地后倒在榻上,并伴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杨桢慌张,赶忙上前扶起,赶紧拿起一旁的茶杯,小心翼翼地喂崇福饮下。
崇福这才缓了气,看到一脸担忧地杨桢,虚弱地摆摆手:“我没事,就是被口水呛到了。”
杨桢侧头看到崇福纤细得可以一手掐断的手腕,皱紧了眉头:“你怎么这么瘦,都快成人干了!”
“这原主身子就这么差,我能怎么办!”崇福想起穿过来后每日的心酸,忍不住向杨桢倾诉,“我醒来后就发现成了崇福,这地位倒是不差。妈妈是贵妃,刚刚你见到的那个嘉王是她一母同胞的哥哥赵楷。只不过崇福是双生子中的妹妹,生她时没了力气,所以这些年来一直体弱多病。反正从我醒过来,每天第一件事是喝药,睡觉前还是喝药。”
崇福眯着眼仔细瞧起杨桢,左看看右看看,一脸嫌弃的道:“还有你,怎么生成这副模样,比起袁媛差多了。”
杨桢没好气地打开崇福的手,哼唧了几声:“她爹娘给的,我能怎么办。”
崇福搂过杨桢,拍拍胸脯道:“没事,美不美以后我罩你,现在我好歹是个公主啊!”
两人相互打趣一番,倒也把原本的悲伤气氛驱散了不少。
纾解了心中多日的苦闷之后的两人,开始把话题转移到如今各自的身份和情况上来。
杨家的情况虽然她还有些没摸清楚,但到底不复杂,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一个小官家里的小透明孙女一个。
倒是苏湄,一跃成为当朝皇帝的九公主赵金宁,封号崇福。
赵金宁生母王贵妃所出四子三女:长子即为排行第三的嘉王赵楷;第二个儿子,名为赵楫,不足两月便早夭了;三儿子赵枢,皇子中排行第五;还有个一岁半的弟弟,十五皇子赵棣。
此外,王贵妃在崇福之后还有保淑、熙福两位公主,保淑未及百日便已夭折,熙福是如今王贵妃宫中最小的孩子,未及五个月。
崇福为王贵妃长女,继承了王贵妃和官家的诸多优点,只可惜多于孱弱,倒是得胞兄赵楷疼爱。而赵楷在诸皇子中也甚得皇宠,继而连带崇福也想了许多福。
到了大宋之后,虽被孱弱的身子和门禁森严的皇宫所困,但借着赵楷的名义,总归比其他公主耳目更清晰一些。
崇福思虑再三,始终觉得就自己独活于这个世道活简直生不如死。
因此在元宵节放灯之际,见宫中官家、皇子对出灯谜兴致勃勃,灵机一闪,便借着赵楷的名义出题一寻“同乡”,却没想试出了杨桢。
崇福心中很是酸涩,正如她方才所说,最不想见的就是袁媛,因为希望她能活着;最想见的也是袁媛,因为说起与谁又默契,只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