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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陶家大院，老太爷听说小丫头去人家戏班看人家耍猴，都笑了。“这么大娃娃果然还是有玩心啊！怎么你看到人家练功去了？”
“里头一个关师傅，可厉害了，他们都怕他！”
听陶乐思这么说，老太爷自然是机会教育。“看到了吧？太爷爷对你可是包庇了不少，人家那班子里不沾亲不担故的下起手来才叫狠呢！”
“那也是我乖，我看戏文背台词，不带含糊的！”
“你这个小娃娃还真敢说。”
“和太爷爷有什么不好说的。”
她这番态，也是吃准了老爷子喜欢她大方利落的性子。
“太爷爷、日后我还可以去找小豆子玩吗？”
“小豆子？”
老爷子看向一旁候着的仆从。
“回老太爷、小豆子是关家班的学徒。”
“……月儿，你虽然是唱生角，可怎么说你也是女孩家，总归要顾及些的。”
“冬皇还只身来北平学艺闯荡呢，女儿身又如何！”
这时节正是梅孟二人缘尽，这段梨园传奇就此悄然落幕。听闻曾孙女儿这番说辞，老爷子不由皱了皱眉。“月儿、你比旁人聪慧懂事的早，但这人呐、最怕聪明反被聪明误。今儿你我爷两一处，我也和你说道说道。”
“太爷爷但有吩咐，月儿洗耳恭听。”
看她这俏皮样子，老爷子点了点她的鼻尖。“你哟！那冬皇也算是巾帼不让须眉，最后也是令人唏嘘，梨园不好混，女子更是艰难。也不是说梅老板无担当，总之女孩家最最紧要的，还是要自己自重自爱。你看这六载姻缘也不知是孽还是债。”
“我们家虽然在梨园算排的上号，但你以后要混这行当，少不得出去交际周旋，万不可大意错付真心。”
“太爷爷，我才没那么傻呢！”
“傻？梅老板傻？冬皇傻？都不傻，关键是要心里明白，懂吗？你这女儿家的事情合该你太姨奶奶来教你，她教诲的时候你上点子心吧。”
待陶乐思出来，老爷子又招了随身跟着她的仆从来问话，一句一句，连陶乐思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细细问来。
“小东西也知道《游龙戏凤》？呵呵呵，罢了，如果关家班上得了台面，有那顺手的拉拔一把也成。说不得还真能调教出个角儿来呢。你下去吧。”
屋子里只得他一人，抽中烟，烟雾缭绕，火光明灭，心思浮动。
过得几日陶乐思去到关家班，班主对她已有不同。她也是偷溜出来一会儿，只找到一溜萝卜头。
“小豆子哥哥！”
他从角落里抬起头来，旁边一个浓眉大眼的男孩子笑嘻嘻的。“怎么、只记得你小豆子哥哥啊？我呢？”
“小石头哥哥！”
她走近去，却看到小豆子在地上划拉着，情绪低落似乎还有些恍惚。她伸手摇了摇他的胳膊。“小豆子哥哥你怎么啦？”
只见小豆子一双眉目盈盈看来。“小癞子变鬼了。”
咋一听这消息陶乐思也恍惚了一下，却是将手帕里包着的糕点塞进小豆子手里。想了想，她将小豆子的头搂到怀里拍了拍他的背。“不怕、不怕，没事了。”
旁边小石头站起来大声说；“孬种才寻死。哪日成了角儿，唱个满堂红，说不定小癞子也来听！”
“小豆子哥哥、你好好的别多想。改日赚了银钱祭拜一下小癞子哥哥。我这里有几个子儿，到时候你一起买点他爱吃的给供上。”
只见小豆子从她怀里抬起头，笑了一下。“小癞子走出去了！他出去了。自由自在走到外边的世界。”
她摸摸他的头，叹了口气。“快了，等小哥哥出了科，也就自由了。关师傅严，却是为了你们好的。这本事也不是随便教的，既然教了必然是想教好。他粗暴了点也并没有坏心的，你就顺着他，听话就是了。”
“谁说不是呢，这里的人都要听他的，但凡不听他的都要受罚。”
小石头却是有点倔劲。
“小石头哥哥你说什么呢！”
“你反正是要家去的，又不用日日在这里受磋磨！”
“小石头哥哥、你也是十几岁的人了，懂点道理不？整个班子要吃饭，哪有那闲心来嘘寒问暖了？你们兄弟日常一处，合该团结友爱一些，以后出科相互间也有个帮衬。你们但凡对小癞子关心一些开解一些，也到不了这一步。”
“你走赶紧走，敢情是来说风凉话来了！“
小孩子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待过了些时日陶乐思再去，小石头也没那些情绪了。
陶乐思不是时常能外出，每次总也不忘带点零食什么的分给这几个小孩儿。都知道她是陶家的小姐，正经梨园世家的小姐，和他们不一样。
除夕，孩子们都高兴的在胡同里放鞭炮、玩捉迷藏。家家的厨房剁肉、切菜、包饺子。陶乐思自打来了太老爷院子，每年除夕都跟着长房一起过。
虽未分家但大户人家人多了晚上吃过年夜饭，还是各归各院去守岁。
早早的起来她就跟着太姨奶奶一起除尘、去厨房里帮忙，虽然有用人，每年太姨奶奶也总会搭手弄上两个拿手菜。
一边忙一边还教育陶乐思。“女人家最要紧是温柔小意，得体贴爷们。家里纵然是前仆后佣，那也得叫爷们看到咱们的真心。你日后总有嫁人的一天，当谨小慎微，不可讨了翁婿家婆的嫌。”
“我可乖着呢！”
“你这德性我还能不知，最会装乖卖痴！”
“那也是只对太姨奶奶你啊！“她拉过太姨奶奶手臂晃了晃。
把老人家笑得不行。“得嘞，快别撒娇了，赶紧的该你了，弄个小菜给你太爷爷表表孝心！”
一番表现，年头里她这个宠儿得了不少好处。陶四太太也来给她送了双绣花鞋，大件的不送是怕太姨奶奶多想。
陶乐思得了后，伸手摸了又摸，却是没舍得穿，只放进箱子里。
那边小豆子小石头也兴高采烈，只这时候班里的徒儿们才能吃得上白米饭。据说戏班里还要舞狮助兴，沿街恭喜，讨红包年赏赐。
正月里庙甸是最热闹的地方，出了和平门，过铁路，先见一眼望不到头的大画棚，一间连一间。
五彩缤纷的风车轮不停旋转。
风筝摊上有金鱼的、蜻蜓、蝴蝶、美人的、还有很长很长的大蜈蚣。
“小豆子哥哥！小石头哥哥！”
“陶令月、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大过年的，还不许人出来玩了啊？“她笑得眉眼弯弯，伸手拉住小豆子的手。”
我得了许多压岁钱，我们去买糖葫芦啊、驴打滚啊、豌豆黄啊！”
“你个吃货！”
“哼！那你看着我和小豆子哥哥吃呗！”
小豆子看着两人拌嘴，只是在旁边笑，笑得那么好看。只见他柔的轮廓，五官细致，眉清目秀，眼角上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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