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通后,他开口:
“警探。”
霍恩平静地说。
“我想和你谈谈。”
这样的声音介于平稳和扭曲、普通与古怪之间,由于太过平稳而显得扭曲,由于太过普通而显得古怪。
弗莱仿佛没察觉,低声问道:
“什么时候?”
公路边街灯齐整,光晕规律地擦过侧脸,在某一秒照亮了颊骨没来得及收敛的模糊微笑。
霍恩听起来终于多了丝烦躁:
“越快越好,我等不及。”
察觉到这一点,弗莱更加不紧不慢,甚至故意拖长发音。
“我只让你阻止调查,你却杀了个检察官。”
他细致入微地解析道,“无论什么时候,死一个检察官都是件麻烦事。”
电话里很快只剩下霍恩焦躁的喘息。
随即,声响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发热的同时又在发紧:
“我正好想跟你商量一下后续的处理方法。”
弗莱状似浑不在意,转而问:
“有人在火灾现场看到你么?”
霍恩勉强答:
“只有死了的检察官。”
“他有没有可能留下了什么能追踪到你的信息?”
弗莱双眼半睁着,与一旁的菲奥娜交换视线,“你知道,我们总得小心一点。”
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没关系,过程中的对话斡旋并不重要,她只需要知道结果。
霍恩试图打消他的顾虑:
“检察官本人被抬出来的时候已经烧到焦黑,就算他真有时间做了什么暗号,也早就跟房子一起付之一炬了。”
弗莱表现得像是终于被说服了,还犹豫了片刻,终于松口道:
“五个小时以后,凌晨三点,来一趟兄弟会的别墅。”
他随意地布置时间,听上去却如同经过完备的推敲,“我在这里跟你碰面。”
霍恩沉默良久。
“好。”他说。
弗莱最后叮嘱:
“注意警惕,别让人跟过来。”
霍恩:“我明白。”
待到霍恩单方面切断通话,弗莱的脸上终于又一次浮凸笑意,关上手机轻声说:
“到时候见。”
他再度面向满脸玩味的菲奥娜,上半身挨近伏低,舒适地枕到她腿膝之间。
“真遗憾,我们必须放弃霍恩了。”
霍恩开始擦枪。
细致缓慢,巨细无遗地,拆解弹夹握在濡汗的手心,又一颗一颗取下子弹。
子弹是澄黄色的,反着接近于金的光芒,弹头削尖,线条刚直。他逐一察看,入手摸索感测,掂知分量,再装回弹夹。
枪身漆黑,枪柄漆黑,连扳机都是密不漏风的黑色。
凌晨三点的天色恐怕也很黑,让人透不过气来。
凌晨三点……
他将赶到兄弟会的别墅,怀揣着这把□□,与弗莱碰面。
弗莱——
杀死他女儿的凶手,弗莱.菲尼克斯。
弗莱枕在菲奥娜膝上,眼帘摇摇欲坠,好像马上就要沉入眠梦了。
睡意笼罩瞳膜,顷刻间又恍然消散。
他好似想起了什么,倏然弹起身来,抓过手机找出一个号码拨通。
“朱诺?”弗莱低声说。
对方回答简练,仿佛隔着不冷不热的距离。
“……是我。”
“再过五个小时左右,凌晨三点之前,来兄弟会的别墅一趟。”
他隔着眼皮揉搓肿胀泛红的眼球,神经压力得到纾缓,情绪变得高涨,兴味盎然地继续道,“有一场给你的考验,我希望你能完成。”
...
☆、39.更新
朱诺强打起精神,以为还有一线希望。
她把车门打开,让夜间酸冷的空气得以顺畅澌流进来。双目益发干涩,几乎撑不住睁眼的动作,然而大脑格外清醒,仿佛能捕捉到周遭一切的光影变换与细小动静。
弗莱给她的所谓考验无疑与犯罪活动有关。
只要是犯罪活动,就一定会有个受害者。
到时候……她该怎么做?
该怎么做,才能避免落得和乔治一样的结局?
不安稳地挪了挪身体,她干脆下车,坐在路边抽烟。一条腿收着,
一条腿展平。雾气吸放之间,想知会一声路德维希,念头在脑海里只一闪,便如同烛底火光那样快速熄灭了。
以路德维希的谨慎稳妥,必然不会允许她贸然赴约。
但弗莱对她的利用,是他们获取确凿证据最后的希望。
要是她真的临阵脱逃,就别再想成为受弗莱信赖的助手,也将永远与最直接的罪恶失之交臂。
闹钟响了。
凌晨两点二十五分,天光熄淡。
她扔掉香烟,起身回到车上。松下手刹前,略微迟疑一瞬。
终究还是驱动汽车,拐入午夜时分静寂无人的公路。四条平行车道,空阔到只有夜风穿行的声响。
内心悬着一股不确定的恐慌。她开得飞快,超过限速也没能发觉。
驶离干道,时间尚早。
再拐上两个弯,就能抵达兄弟会的别墅。
她还不清楚自己在那里会遭遇什么,失去什么。
到十字路口车速减缓,等红灯转绿,再慢慢往左开。
在这样冷峭深黑的夜晚,人行道上走着一个瘦高身影。那人孤直地背对着她,脚踩的影子被路灯拉得细长,几乎贯穿了光线覆盖的地方。
他头戴警帽,衣领被风吹立。警帽与衣领的夹隙间,她看见一簇银灰削利的短发。
感知到车灯趋近,他脚步稍迟,侧过脸看了看。
一瞬而过的五官属于霍恩警探。
被车前灯晃了眼,霍恩没能认出她。步伐沉甸甸的,好像抬脚都很吃力,几乎贴压着地面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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