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纳德再出言,连那一丝轻淡的喟叹也不见了,语气硬质而刻板,简单陈述道:
“调查显示,她开着一辆来路不明的车,在a3路段第一个弯道冲下山崖,安全带断了,刹车失灵,门也被山石撞击变形,无法逃生。”
胸口仿佛被狂风摇撼,朱诺全身一振。
在那场互助会上,菲恩的原话是怎么说的?
——“他把我扔在一辆刹车失灵的suv里,割断安全带,为了确保我逃不出去,还特地将门砸击变形。”
——“suv被拖车拉到山上,刚看见一个标有a3的路牌,我就被拖车甩下了弯道。……”
两相比较之下,她几乎可以完全确定,霍恩警官大女儿的死也是弗莱一手所为。
不过,倘若她将这件事汇报给路德维希,后者一定会秉持着严谨端正的态度告诉她,这也有可能只是一个巧合、一个令人惋惜的意外。他们想要扳垮菲尼克斯,不能依靠这些模棱两可的间接“证据”。
更何况,菲恩是不会出庭作证的。他需要取回他母亲的骨灰,为此必须继续忍耐。
挂上电话之前,朱诺又问他:
“警探,艾薇会是自杀么?”
那边细小的噪音突然止歇,连呼吸声也停滞了。
“我一直认定她的死跟你有关。”他回答,“到现在也没改变看法。”
朱诺早已习惯他突如其来的敌意,也不再试图争辩,沿着自己的思路继续道:
“也就是说,你觉得她不可能自杀?”
唐纳德:“不可能。”
打火机喀然擦火的动静从通话里传来。
“我也这么想,她不会自杀。”朱诺说。
也许是受到路德维希影响,她不得不将全部可能考虑周全,“那么,意外……”
决不会是意外。
当初她被选为陪审员的时候,路德维希就曾在警局的审讯室里,向她出示了一组照片——是另外一个疑似死于弗莱之手的女孩。就算是巧合,两人的死因和死状也绝不会如此相似。
从霍恩警官的大女儿与菲恩,到艾薇和照片里的女孩,弗莱的手法不断推陈更迭,每次进化都比以前趋于完美,破绽和缺漏一再得到填补。
他必须被阻止——在他遇见他的下一个受害者之前。
朱诺回到宿舍楼下,路上日头就逐渐衰弱,等她推开车门,室外彻底失去了晌午时分的湿热,温度低凉下来,也更干燥了。
干燥到鼻尖有点痒。
她揉揉鼻子,去电话亭将最近获得的消息传给路德维希。
这回,她再次强调了自己的看法。
路德维希仍是一副沉定稳持的姿态,仿佛每一步棋都要花上数天精细思量。
“你知道我对间接证据的态度,朱诺。”他说。
朱诺忍不住问:
“我们真的能找到确凿的物证吗?”——在弗莱的作案手法已然纯熟的前提下?
对她的问题避而不谈,路德维希告诉她:
“只凭一些间接证据就贸然起诉,风险极大程度上超出了预期。我们没有重来的机会,必须在最有把握的状态下一次成功。”
“你对弗兰克的调查进展得怎么样了?”
朱诺径直提醒道,“不太顺利,对吧。”
他的声线少见地折起波纹:“或许从弗莱入手的角度是正确的。弗兰克实在滴水不漏。”
“除了乔治,你在弗莱身边,只安排了我一个线人?”
“……”
“经费都用在弗兰克身上了?”
“……”
“我会继续查下去,”朱诺一字一句,“但你要替我祈祷。”
“什么?”
“祈祷弗莱不会太早找到他的下一个目标。”
露西正在化妆。顾虑到今晚可能发生的事,她没贴假睫毛,底妆也只覆了薄透一层,透着自然红润的光泽。
朱诺一进寝室,映入眼帘是她的裹身短裙,裙摆碎金流溢,只及膝上十公分的位置。两条腿长而直,此时交叠在一起,皮肤晒成健康淡蜜色,骨肉修整均匀,大面积露在外面。
“回来啦?我还在想你的早课什么时候能结束。要是你待会没什么事,能送我去姐妹会么?既然你在这,我就不叫出租车了。”
从围着灯泡的化妆镜内望见朱诺,她便招呼着说。双唇微张,方便将口红涂抹平滑,以至音节发得不够饱
满,一擦便过去了。
朱诺没太听清。
“去哪里?姐妹会的别墅?”
露西一面定妆一面点头,粉扑在额角落下一块白,被她用指肚抹去:
“别墅又开了场派对,我总得去凑个热闹。”
像是怕她有疑,露西絮絮地往上堆叠细节,“兄弟会办的我不爱参加,他们喜欢嗑药,姐妹会相对来说干净一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们要在工作日办派对,可能是快到考试月了,大家一起放松一下……”
她语速太快,朱诺听得云里雾里,摆手说:
“你没必要解释这么多,我送你过去。”
去往姐妹会的路上,露西眼尾噙着笑容,低头不停发短信。
“我今晚可能不会回来了。”她略显赧然,抬眼从后视镜里悄悄看着朱诺,小声说道。
朱诺没什么戏谑打趣的心情,含混“嗯”了一声。
刷得漆黑的睫毛压沉下去,露西咬唇想了一会,提议道:“你也可以把菲恩叫到宿舍去,你们很久没见了吧?”
想起那条他没回复的空短信,朱诺摇摇头:“不用,菲恩应该也挺忙的。”
露西表示赞同:
“也对。忙完这段时间,马上就是新赛季了,到时候你作为拉拉队员陪他去纽约,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独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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