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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大夫人也附和道：“老太太说得对，万事该以自己身体为重。你要是有什么不好了，我们做长辈的，该更担心了。”
两面夹击，薛蝌只好认命，“是，蝌儿错了，再也不这样了。”
他答得敷衍，薛老太太无奈一笑道：“你这孩子。”
“大儿媳妇，你要是有事就先去忙吧，今日郡王歇在咱们家，说不得待会儿就有人要递帖子进来拜见。宝琴病着，你弟妹这两日也不方便管事，还要靠你多劳累些。”
薛大夫人坚持要留下来，但薛老夫人坚持，也只好告辞而去。薛蝌的头发都已经被擦得半干了，薛老夫人唤了梳头的小丫头红妆进来给他将头发稍微拢一下，免得到时候被风吹得到处都是。红妆最善于打理头发，一根靛青色的发带就把薛蝌的头发绑的结结实实，又松散又透气还不显得杂乱。薛蝌满意的甩了甩头发，高兴的去下面坐着吃糕点去了。
薛老夫人看他吃的高兴，自己也有了食欲，丫鬟赶紧拿了一块新做的绿豆糕上来，让薛老夫人先填填肚子。薛老夫人进了半块绿豆糕，就感觉胃里顶顶的，丫鬟赶紧将东西拿了下去，换了漱口的茶盅。
“蝌儿。”
薛老夫人唤道。
“怎么了？祖母。”
薛蝌看薛老夫人一脸正经，疑惑道。
薛老夫人将丫鬟们都支出去了，正色说道：“蝌儿，祖母知道你这几日受了许多委屈。但是这件事情暂时还没有结束，祖母想跟你想要有几点约定。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在平日里，薛老夫人是一个极其注重言传身教的人，对孩子们也少有这种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的态度，现在她怎么严肃的一说，薛蝌也不由自主的放下手中的美食，正襟危坐起来。
满意的点了点头，薛老夫人继续说道：“你们死里逃生救了郡王，立了一大功。只是这件事远不如表面这么简单，也远不是郡王平安就能圆满结束，大家相安无事的。接下来的事，你们做的好，我们薛家能更进一步，你们做的不好，我们薛家少不得要受到无妄之灾。”
看薛蝌的背挺得越来越直，胖嘟嘟的脸上也越来越严肃，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她叹气道：“我们薛家如今有着泼天的富贵，这一条离不开的就是圣上的信任。没有了圣上的信任，我们就不是皇商薛家，只能是金陵薛家。谁是圣上我们就忠于谁，做谁的钱袋子。所以，第一条，祖母希望你不要和慎郡王有过多的联系。”
听到祖母这么说，薛蝌想要反驳却说不出话来。他和秦天佑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两人之间的亲近默契已经不亚于多年的好友。在薛蝌心里，虽然秦天佑让自己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但那本不是他的错，他也是受害者。他其实是一个很值得交朋友的人。所以，为了权势，为了所谓圣上的猜忌，自己和他就不能做朋友了吗？
不知道薛蝌和秦天佑的牵扯，薛老夫人自以为这是薛蝌最容易接受的事。“第二条，这件上牵扯了漕帮，水匪，伪王，皇子几方势力，圣上一定会彻查，到时候少不得找你们问话。这件事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你一定有什么说什么，不要隐瞒，即使其中涉及到了薛家秘辛也照样直说。只一句话，无论怎么问，你只能说发生了什么，不能说自己的猜测。任何其他的想法都埋进你的肚子里，你只知道发生了什么，其他的一概不知，知道吗？”
相比第一件事，这件事反而更能让薛蝌接受，薛蝌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个孙子，自己怎么看怎么满意，只是……唉！薛老夫人只觉得自己今天把这一年的气都叹了，“除了朝廷来人问话，不要对其他人说起这件事这一条，想来祖母不说你也能做到，只是另外还有一件事，祖母不得不提前让你心里有个准备。”
停顿了一下，薛老夫人瞧了瞧薛蝌的脸色，暂时一切正常，继续说道：“你母亲是个好的，只是外人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别人。你母亲做的很好，保全了自己也保全了你妹妹，外人的闲话就让外人说去吧。”
说完薛老夫人又怕薛蝌不懂，又加了一句，“你母亲是个清清白白的人，并没有任何不当的行为。你在心中知道就好，若是有人太过冒犯，辱及你母亲，蝌儿可以直接反击。他们若是只是妄自揣测，你就当是一群狗在叫，不要理他们。”
薛老夫人的话云里雾里的，让薛蝌有些理解不了。薛蝌仔细想了想，还是猜不出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是说母亲和妹妹都已经安全到家了吗？“母亲那里可是发生了什么事？祖母为何要这样说。”
本来薛老夫人不是太想和薛蝌说这些的，在以后薛蝌自然会知道发生了什么。而这些事情，自己这个做祖母的给孙子说这个未必合适。只是薛蝌是个表面看起来大而化之，嬉笑怒骂皆不在意，内心却极其刚硬小心的人。若是今日没有告诉他，来日让他自己从别人那里知道，少不得又要多出许多是非。还不如自己就告诉薛蝌，事先有个防备。
“当日你父亲将你送走，和水匪周旋了一个多时辰，他们才识破你父亲拖延的计策。你父亲不过是五条货船，快要力竭之时金陵水师才赶到。你母亲带着你妹妹躲进了水匪所占之船的货仓，逃得一劫。只是在救回你母亲之前，水匪为了侮辱你父亲说了不少腌臜之话，很多人都听到了。”
薛老夫人看薛蝌气的把拳头握的死紧，马上追加道：“你母亲并没有错，只是外边那些爱嚼舌根子的免不得要多说几句。”
“祖母，我知道。我不会和他们计较的。难道狗咬了我们一口，我们还要咬回去吗？”
又是他们，薛蝌恨不得生吃了马大胡子的肉，将他凌迟处死。
看薛蝌生气是生气，并没有失去理智，薛老夫人欣慰道：“你是个好孩子，祖母相信你一定能做的很好。”
说完了该说的话，薛老夫人将丫鬟们又都叫进来。她看薛蝌旁边的那盘糕点吃的差不多了，茶也凉了，忙叫莲心给他换上新的。只是东西拿上来了，薛蝌却没有心情吃喝，只是呆呆的坐在那里，不知道想些什么。薛老夫人知道他怕是在担心他母亲和妹妹，便让他去他母亲那里看看。
薛蝌本就一心想着母亲不知怎么样了，如今见祖母说让自己去看看母亲，哪里不愿意，抬脚就要走。薛老夫人赶紧叫人拿了一件披风来给他披上，怪他道：“刚刚才说过你，怎么又忘了。还有，去看你母亲可以，可记得时间，早早的梳洗换好衣裳。今日府里定要开宴给郡王接风洗尘的，你且不要忘了。”
薛蝌答应了，直接向母亲所在的雅园而去。
甄嘉应出了巡抚衙门直奔甄府而去。他们家在金陵做了两任的江宁织造。除了织造衙门以外，甄家在金陵早就置办了不知道多少产业，薛家居住的是金陵另有一座皇上赐下来大宅子。是以甄嘉应平日只是在织造府办公，并不在织造府居住。
家里的来人说是上面来信了，家里的老祖宗急唤自己回家。圣上的密信在甄家晦言就是上面的来信，今日这么急着叫自己必然是圣上有了新的旨意，而且一定是极大的事情，否则家里不会这么着急，把老祖宗都搬出来了。甄嘉应一路狂奔回甄府，心里不知道猜测了多少遍圣上的旨意是怎么样的。
可是，即使是内心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甄嘉应也没想到皇上居然会发怒至此。
“收集罪证，与伪王一系、各皇子有直接联系者，力惩不赦！”
甄嘉应拿着手上这张小小的不足两指宽的纸条，声音不由自主的有些喑哑。
“皇上是我亲手带大的，我最知道他的脾性……喀！喀！……”甄嘉应赶紧给老祖宗顺气，保圣夫人嗤笑道：“众人都说皇上性子软，心太善，不适合为帝。但是她们哪里知道皇上其实最是……喀！……”
“祖母。”
甄远道轻唤保圣夫人道，“祖母还是多歇息吧，祖母甚至本来就不好。”
“不过就是几句话而已，死不了！”
保圣夫人似乎陷进了无限的回忆，“皇上最敏感多疑。当年他能疑心众臣拥立太子，如今自然也会疑心他这两位敢向侄子动手的皇子……也敢向他动手。皇上不是在为慎郡王讨公道，他这是在敲打他的儿子们——告诉他们，他还没死，还轮不到他们做些什么！”
“可是，如今我们应该怎么办，真的要把这些证据都交上去？”
甄嘉应已经可以预想到自己一旦交上了这份名单，整个江南官场震动的样子，其牵连之广，恐怕不下于当年伪王一案。“若是真的交上去，我们甄家可就要成为整个江南官场的众矢之的了。”
“可是，若是兄长不交出这些证据，我们甄家也就不必再做这个江宁织造了。”
甄嘉学信手从外面走进来笑道。“我给兄长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就在刚才外面传来消息，慎郡王已经平安到了笼市。”
“笼市？他们去哪里做什么？”
“自然是不信任我们甄家，不信任王飞舟了。除了笼市这样的地方，在金陵还有哪一个地方能顺利躲过我们的眼线，保证不在半路上被我们摘了果子。”
甄嘉学走到保圣夫人面前，问好道：“今日一大早我就出门了，因此没有来给祖母请安，不知道祖母今日身体可有觉得好些。”
“小幺有心了，还是老样子罢了。”
保圣夫人笑着答道，任由甄嘉学把自己扶起来坐着。
看甄嘉学永远是一副他最聪明，而自己这个哥哥什么都不懂的样子，甄嘉应只觉得心里不舒服的不得了。为这，他连想到薛昱都没有那么生气了，心中只想着人家薛昱可是有名的尊重兄长，甄嘉学这小子怎么不好好学学呢。
“小幺说得对，皇上要什么，我们就给什么。孤臣又怎么样，我们越孤，皇上越放心。”
保圣夫人这一生都是在揣摩圣意中度过，皇上是怎么想的，她看的最清楚。“我们再孤，只要皇上喜欢，甄家就会有无数的追随者。”
连自己的祖母都已经发话了，甄嘉应自然不便在多说什么。他倒是想反驳，可是他知道自己反驳一定是不管用的。他只能在心中腹诽道：你们只知道这样做皇上会更信任甄家，觉得甄家是真正忠于他的。你们嘴皮子说的天花乱坠，还不要自己在外面挡住官场上的明枪暗箭。
沉默了好一会儿，甄嘉应对保圣夫人道：“祖母，除了这件事，甄宏这件事是否要先上密折向皇上请罪？”
甄嘉应此话一出，果然另外两个人都沉默了。甄嘉应正等的不耐烦了，就听到保圣夫人轻飘飘的说道：“不用上，当年甄宏之事是皇上安排的，要是上了密折，皇上少不得怀疑我们埋怨他当年将甄宏送到咱们家。要是皇上怪罪下来，……，受着吧。”
甄嘉应将手中的纸条在屋内的香炉里燃了，快步的走出了保圣夫人的居所。一阵冷风吹过，寒意袭来，甄嘉应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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