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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夜里,墨璟带着酣睡的墨珞见,将睡得迷迷糊糊的叶君珏送回了毓秀宫。墨珞见遇害这件事给他敲响了警钟,在后宫没有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时候,他就算贵为天子,也不能恣意妄为。
临走的时候,叶君珏倚着枕头,睁着迷蒙的眼睛,颇为担忧地看着熟睡的墨珞见说道:“陛下,您真的要将三皇子带回乾元宫?”
“乾元宫是朕的正殿,还能让不干净的东西进去了不成。君珏在后宫如鱼得水,也不还是未能在乾元宫安进人。”
“臣尚未尝试在乾元宫安人。”
未尽之意是,他叶君珏若想在乾元宫安钉子,未尝办不到。墨璟想到这一层,脸不由得黑了下来。
叶君珏脸色讪讪,小声说道:“臣相信陛下,但三皇子安危重要,臣不得不多考虑一些。”
“你相信朕?你相信朕今日就不会把朕挡在门外。墨珞见是朕的儿子,对着朕,你叶君珏还护得那紧是做什么?”
墨璟烦透了叶君珏这种不信任的语气,心烦意乱。
叶君珏脸上一白,嘴唇张了张,还是没有说出任何言语,最后眼睁睁地看着墨璟带着墨珞见出了寝殿。
墨璟虽然不够重视后宫,但对乾元宫的掌控还是很有自信的。但是,临走时叶君珏那个担忧的神情还是小小地让墨璟忧伤了一把,一想到在叶君珏心中他是如此不可靠,墨璟就感到气闷。
回了乾元宫,墨璟一踏进宫门,就从奶嬷嬷手里抢回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夕的墨珞见,大步流星地走进寝殿,泄愤似地将没几斤重的奶娃娃丢到床上。叶君珏怕他宫里不安全,他床上总没问题了吧。墨璟看着闭着眼找被子的墨珞见,才发现自己这赌气的行为多好笑。
小小的墨珞见最终还是没能在龙床上睡到天亮。墨璟对床上一捏就碎的生物很是放不开,好不容易迷迷糊糊有了睡意,墨珞见一脚踢过来,就把墨璟那丁点儿的睡意给踢跑了。最后,墨璟黑着脸叫宫女进来将人抱到了偏殿。可床上空了下来,墨璟的睡眠问题又来了,他二十多岁的壳子,三十多岁的芯子,居然一个人睡就睡不着。墨璟翻出叶君珏给他做的香袋,勉强眯了一会儿。
宗正司很快查出谋害三皇子是守夜的陈嬷嬷,并找到了被丢弃的冰魄银针,可惜,还没来得及审,陈嬷嬷自知无法逃出生天,竟咬舌自尽。细查下去,竟发现陈嬷嬷此人无依无靠,亲人皆不在人世,平日里本本份份,丝毫没有问题,连传消息这样的事也不曾做过。为何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又为何人做事,竟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很明显这次的幕后主使打算谋害三皇子的同时,嫁祸叶君珏。为何上辈子没有发生的事,这辈子发生了?最大的变数在于墨璟对叶君珏的态度,那很可能是为了破坏墨璟与叶君珏的关系。若是为了皇储,皇后的肚子更应该是目标,若是为争宠,墨璟表现出来对叶君珏友善的态度并没有太过,而且很有可能是一时兴起,不可能因此迫不及待地下手。考虑到这些,墨璟忍不住怀疑是否是叶君珏惹的私仇,毕竟叶君珏以往行事过于乖张。
墨璟努力回忆,竟然在上辈子的回忆中丝毫找不到墨珞见身边有这样一个危险人物,忍不住皱了皱眉,重生这种事,不是应该有强大的预见能力,对付坏蛋,一抓一个准吗?墨璟再次认识到,关于他的后宫,他还有很多不知道的事。
“真是她?是臣疏漏了。”
叶君珏在看完宗正司的卷宗后,无奈地说道。
对伺候墨珞见的人,叶君珏都有调查来历,找出了那些其他宫的眼线钉子,宝华宫毕竟不归叶君珏管,他清楚他的背景来历,却没有处置的权力,因此在没有发现危险时,叶君珏不会动手除掉这些人。
“三皇子不是你的责任。”
叶君珏轻笑:“陛下说得对。”
墨璟本想宽慰叶君珏,瞥见这个难看地笑容,意识到说错话了,讪讪地说道:“说到底,都是朕这个父皇的疏失。”
“也对。”
他都已经自省了,对方不应该宽慰两句吗?对方如此不客气,墨璟面露尴尬。除了不信任,墨璟感觉叶君珏对他有着若有若无的怨怼。因为有所期待,才会有怨怼,墨璟这样乐观地想着的时候,这点怨怼挠得他心痒痒。
“臣想亲自检视陈嬷嬷的尸体。”
“人是当着宗正司宗判和一众狱卒前自尽,朕的人也在场,藏不了猫腻。你在怀疑什么?”
“对付三皇子的不像是后宫的阴私手段,冰魄银针罕见,出自鬼谷,要么陈嬷嬷本身跟鬼谷有关系,随身携带了冰魄银针,要么就是自臣为三皇子施针调理身子开始,有心人就寻了这种极阴毒的针,去鬼谷求得这种罕见的针,必然花费很长时间,也就是说幕后黑手预谋已久。陛下拿正眼瞧臣和三皇子,也是最近的事,司贵妃、姬容华就算看不过眼,也没有时间准备这一场谋杀和嫁祸。”
墨璟暗自感叹叶君珏心中的委屈,不然也不能时不时就想刺他一句,那句“陛下拿正眼瞧臣”,的确很噎人,被刺得多了,墨璟也就习惯性地笑笑。
“叶君睿快来墨云了吧?”
叶君睿是叶海国五皇子,只比叶君珏小一岁,中间还隔着三皇子四公主。叶海国大皇子并不元皇后所出,叶君珏是第一个嫡子。一年多时间,生了四个皇子皇女,如此可见,叶海皇帝有多高产。
墨璟点点头。
“叶君睿不占嫡不占长,母家也不够强势,但本人却是个心大的,有心进攻楚国。陛下打算顺水推舟,在楚国分一杯羹?”
叶君睿想挣军功,撺掇着叶海皇帝出兵楚国,因此需要跟墨云合,至少需要墨云不会出兵襄助楚国。上辈子,墨璟力图先安内,没有与叶海合,叶海侵占楚国领土的计划也被迫流产。
叶君珏看着墨璟的表情,了然地说道:“看来陛下也想到了。陛下突然改变心意,臣对三皇子的治疗也快结束了,有人就急了。”
“听你的口气,你不赞成墨云和叶海的合。”
“这次的行动,若以叶海为主,叶海得益更多,毗陵而居,叶海的强盛对墨云来说并不是好事。若陛下不甘居人后,墨云势大,难免招人眼红,得不偿失。”
“君珏,难道不愿为叶海筹谋一二?”
“君之所愿,吾愿为之。陛下真心希望臣为祖国划拉利益,臣亦尽力而为。”
叶君珏挑眉而笑,明媚而勾人。
墨璟被这么刺一句,颇感熨帖,畅快地笑道:“如你所愿。”
叶君珏若有所悟,尴尬地说道:“陛下并没有打算与叶海合,看来是臣多事了。”
墨璟确实没有跟叶海合的打算,放出风声,只为试探各方的反应,没曾想却害了叶君珏和墨珞见,墨璟私下也挺懊恼。不过,墨珞见这事,与此相关也不一定。
“楚国小儿也太天真了,竟妄想用此拙劣的手段破坏两国的关系。”
“手段虽然不高明,却是十分有效。冰魄银针寒毒霸道,何况对一个两岁幼儿,当时臣也没有十分把握救回三皇子。”
“就算三皇子出事,无凭无据,又如何栽赃到君珏身上?”
“不需要证据。杀子之仇,只需一点点捕风捉影的怀疑就能瓦解彼此的信任,何况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仅凭这一点,臣就难辞其咎。幕后黑手低估臣的医术。”
叶君珏说的没错,若不是墨璟重生一次,对叶君珏有着超乎寻常的信任,当日在宝华宫,也有可能一怒之下让叶君珏不得安心救治三皇子。即使是一个不被待见的儿子,皇子出事,墨璟必然要迁怒于叶君珏。信任才是最难建立的东西,即使是最亲的家人或爱人之间,产生龃龉或猜疑也不是很难的事。叶君珏可以为墨璟付出生命,但也未必信任他,而他对叶君珏信任却是叶君珏用生命挣来的。
“还低估了朕对你的信任。”
叶君珏面色复杂地看着墨璟。墨璟从始至终都在力挺他,这完全超乎他的想象。
“你不相信朕。君珏,朕记得当时有人说过,事过之后,毓秀宫上下自会请罪。”
“是臣说的,陛下打算怎么罚?还请陛下不要罚得太过了,臣还要接着给三皇子看病来着。”
“原来君珏也会耍赖。”
“臣自当认罚,只是给陛下一个小小的建议而已。”
墨璟觉得叶君珏此刻赖皮的样子可爱得紧,差点忍不住捏上两把。
“朕答应太后罚每日学习两个时辰,就罚你去藏书阁,每日学够了时辰,到朕跟前汇报学习心得,得让朕看到真心学了才算过关,否则自然还要惩罚的。”
这项惩罚,不仅说不上是罚,能进入皇家书库,算得上是莫大的赏赐了。叶君珏诧异地看着墨璟,随后莞尔一笑:“臣认罚,届时还望陛下高抬贵手。”
后来,叶君珏亲自去宗正司检视了自尽的陈嬷嬷的尸体,不出所料,死的这个陈嬷嬷大概是个假货,从身体各项特征看,多半是皇族侯门训练的死士,至于假陈嬷嬷是什么时候替换了真嬷嬷混入了宫中,要查起来就很费力了。
凶手伏诛,宗正司结了案。贤妃领了罚,墨璟下旨将三皇子安排在乾元宫隔壁的尚林苑,柳嬷嬷和春兰贴身照顾。墨璟对德妃叶君珏的处罚可谓是不痛不痒,而且还嘉奖了叶君珏救治有功,封岐轩侯,虚衔无品级,不授土地,不予俸禄,准随意进出太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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