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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又重新坐了下来。
江氏语意含酸,“文姨娘可真是王爷心尖儿上的人…”刚才周承寅多看了文锦绣两眼,却连余光都没给江氏。屋里的人又不是瞎子,心里自然门儿清。更何况大家时时刻刻关心注意着的周承寅。
文锦绣垂了眼睑,淡淡道:“不及江姨娘福泽厚重。”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在场的人都摸不着头脑。其实文锦绣只是随意说句话回了江氏罢了。玲月领了小丫鬟来给各位姨娘上茶和点心。文锦绣看着小丫鬟撤去的甜白瓷茶盅,换上新的青花瓷茶盏,又端了盛着绿豆糕的碟子放在桌上。
这已经是今日第三次上茶了。前两次可没有点心。
青杏拿了帕子包了一块绿豆糕递给文锦绣,文锦绣摇摇头。青杏又把糕点放下,取了随身的一个荷包,从中间拿了银色刀叉来,小心的把糕点切成了指甲盖大小,插了签子,把碟子轻移到文锦绣手边,等文锦绣用。
文锦绣斜斜的倚在太师椅一边,天青色撒花袄裙的裙裾逶迤在猩猩红的地毯上,粉色的绡纱褙子柔软清丽。
江氏和向氏的目光都投在文锦绣身上。
文锦绣却好似一无所查,拿了签子悠悠的把绿豆糕送进嘴里,姿态优雅闲适如一只白鹤。这样的气度,哪怕没有绝世的美貌,也不输廖氏!
方华柳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嫉妒,没有十几年养尊处优的生活,哪能养出这样风华来!文家不过一介商贾,可想而知对这个文锦绣有多宠爱了!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周承寅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石青色直缀,进了正屋。目光一下被歪坐在椅子上吃糕点的文锦绣吸引过去。
一直以为是个开朗惫懒甚至有点爱使小性子的人儿,却不想有这样娴静端庄的一面…
周承寅走到廖氏身边坐下,笑着问文锦绣:“怎么?德兴院的糕点可合你胃口?”
他知道文锦绣一向喜欢这些小食。
屋子里的人都一愣。这是周承寅第一次当着廖氏的面这么亲切的关心一个小妾。
文锦绣微微颔首,“谢王爷垂问,妾身很喜欢。”
这下愣的是周承寅了。
廖氏就笑道:“那就多带几盒回去!”
然后吩咐玲月去小厨房装点心,一副热情待客的主人模样。周承寅抿了嘴,很快掩饰住自己的情绪,待得玲月走了,看着方氏问:“说说发生了什么?”
看周承寅如此关心文锦绣,怎么也不会把文锦绣怎么样了!方华柳后悔自己出手过早,看看周承寅,又看看廖氏,一副为难的样子,慢吞吞道:“文妹妹院子里的丫鬟…指认文妹妹私自往外边送信…王妃姐姐听了…就叫文妹妹来…过问了两句…”怎么看都是有内情。
文锦绣不由眯眼笑了。
一个小丫鬟打了帘子进来,禀说陈姨娘院子里的陲到了。众人不明所以,周承寅却道:“让她进来!本王倒要看看你们一个个要干什么?!”
小丫鬟得了令,瑟缩的跑了出去。
陲打了帘子进来。给屋里众人行了礼,取出一方帕子,躬身放在周承寅和廖氏之间的炕桌上,垂头道:“这是前几天文姨娘在怡芳居的时候做的,奴婢当时看了奇怪,却是不想文姨娘针线如此…”
顿了一顿,才找到一个合适的词,“…一般,今个儿陈姨娘听说文姨娘院子里的丫鬟指认文姨娘拿亲手做的荷包私通外人…”
陲小心的看了面色紧绷的周承寅一眼,道:“陈姨娘让奴婢拿了文姨娘绣的帕子来…陈姨娘说,这中间怕是有误会!”
事情已经定了,这个陈姨娘才敢派个丫鬟过来。雪中送炭也太晚了些!而且只敢说误会,不敢提是谁诬陷或是栽赃。
不过大家都不容易,陈姨娘生了长女,都经常被廖氏拿了做筏子,文锦绣到能理解。
周承寅看着桌上做工精湛的鞋子和荷包,还有歪歪扭扭绣着不知什么东西的帕子,面色黑沉。他转头犀利的看着方氏,忍着怒气道:“你不是说只是私自送信吗!怎么又扯到私通外人?!到底还有什么瞒着本王!”
方氏哑口无言,咬着嘴唇委屈的看了廖氏一眼,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妾身…”
周承寅一点都不想了解之间七拐八弯的糟心事,直接叫了杭嬷嬷进来。
除了文锦绣,屋子里的人面色都不大好。
杭嬷嬷口齿清楚的把前因后果条理分明的说了一遍,从私通外人到欺瞒王妃,再到目无尊上私自送信。谁指认谁,谁又添油加醋,丫鬟主子,全都囊括在内。听完整个事情发展的周承寅脸色已黑的不能再黑。
文锦绣这才知道杭嬷嬷原来是周承寅的人!
周承寅看了跪在地上一脸生无可恋的盈夏,抿了嘴,一字一句道:“文姨娘送信是本王允了的。”
场面又都安静下来,廖氏好似恍然大悟,笑着对周承寅说:“原来王爷知道?那妾身就放心了。妾身还以为对文姨娘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让文姨娘要送信回娘家诉苦呢?说起来可就是妾身的罪过了!”
贤德得很。
江氏尴尬的出来打圆场:“是这个丫鬟疑神疑鬼,诬陷文妹妹私通外人,这下说开就好了!不过是误会一场!”
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刚才杭嬷嬷可没少说她言语上挤兑文锦绣。
盈夏知道至此自己再没有好结果,她不再求情,而是抬起头怨毒的诅咒:“方华柳!文锦绣!你们不得好死!”
痛叫声卡在喉咙,众人只看见鲜血从她唇角蜿蜒流下,和脸上的伤痕一起,红的触目惊心,往日貌美的容颜竟只剩下狰狞。
盈夏咬舌自尽了!
文锦绣心中一惊,转过头去。其他人却好像习以为常,文锦绣还听到江氏小声嘀咕了一句“真是晦气”。马上有粗使婆子进来把盈夏的尸体拖了出去,干净利落,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屋子里一点血迹都没有留下,家具摆件低调奢华,西洋座钟和人高的珊瑚显示着王府的贵气和底蕴。
文锦绣第一次觉得德兴院富丽堂皇的正屋原来这般阴森。
人都死了,周承寅不再追究,沉着脸对廖氏道:“这个后院,你也该管管了!”
廖氏道:“妾身会好好整治下人的。”
然后对杭嬷嬷道:“这件事就交给嬷嬷处置罢?把盈夏扔到乱葬岗,也让那些不安分的丫鬟好好看看!”
杭嬷嬷皱了皱眉,任谁都知道盈夏是谁的人,王爷让她管的是什么,她却装不知道,这般轻轻揭过了。杭嬷嬷看了无所表示的周承寅,心中微叹,领命下去了。
周承寅看着有些惊慌的文锦绣,安慰道:“你受惊了罢?早些回去休息罢!丫鬟的事就别管了,自有王妃处置。”
温和的语气让坐在他身边的廖氏都不由一惊。
人死如灯灭,文锦绣也觉得廖氏做的太过了些。听的周承寅关心,自然不再客气,马上行礼告退,带着青杏回了梨香院。
方氏、江氏、和向氏也陆续告退。屋子里就剩下周承寅和廖氏。
沉默半响。
丫鬟们都有些惶恐。
廖氏有些心慌的温声喊了周承寅,“大郎…”
周承寅有些恍惚,他们新婚时,廖氏总是含羞带怯的唤他“大郎…”,那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徒有名分的大皇子,钟皇后生的八弟大了,心思多了,他的处境艰难起来,只有这个妻子坚定的陪在他身边…
下意识的,周承寅叫她:“明娴…”
“王爷不会怪妾身吧?”
廖氏的话一下让周承寅清醒过来,他心中复杂,不想回答。只好找了个借口:“本王去书房看看!”
快步走出了正房。
院子里两株石榴长得老高,枝叶茂盛,火红的石榴花已经半谢,半大的石榴垂在枝头,青皮红花,喜意盎然。寓意着多子多福的石榴一日日生长,枝繁叶茂,子孙昌盛,而这个府里的人却慢慢凋零。
他悲喜交织中迎来了嫡长子,看着妻子缠绵病榻,为了子嗣,纳了一个个小妾,抬了一个个姨娘,看着小妾姨娘们怀孕生子,看着一个个孩子出生,一点点长大…
然后离他而去。
从开始的悲痛到最后的麻木。
可又有什么关系呢,一年新人换旧人,谁家后院不是如此。十年了…十年夫妻…也不过如此了!母后在父皇心里永远留在了最美好的时候,可是有钟皇后,有众多妃嫔,还不是将母后的身影一点点侵蚀掉…
自己和廖氏的情分,十年中,一点一滴,一分一毫的,消耗掉了…
周承寅转身,自己掀开了正屋的帘子,看着有些惊愕的廖氏,半响才语重心长道:“明娴…你…保重身体…好自为之!”
最后一句说的格外掷地有声,他甩下帘子,转身大步而去。
正屋只剩下翡翠帘子叮铃哐当晃荡撞击的声音。廖氏看着周承寅石青色的身影,翠色的帘子和油青的石榴枝叶,可她在众多碧色中一眼就能找着他。
她握着帕子的手不由紧了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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