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时光都为此停留
早上兰塞琳是被坚持不懈震动的手机吵醒的——好吧，其实是梅罗被吵醒了然后“温柔”地叫醒了她。
“你快去接电话啊！”
他一手捏着靠枕的一角另一只手笔直地指着手机的方向，“我说这是谁啊真是吵死了！”
嗯，刚开始还以为他是个乖巧的孩子呢，熟了之后才发现起床气略大。兰塞琳摸着自己有些晕的脑袋，还没醒过来就被用枕头拍了——这滋味可真是妙啊。
她灿烂一笑，单手扯着毯子就把梅罗从床上掀翻了滚到地上：地板上有厚地毯，摔不疼他。接着跪在床边双手叉腰俯视下面的人：“就你这小身板也想走暴力叫醒路线啊，简直做梦。行动力评定10……你是在开玩笑，被我单手打败的小男孩？”
“你怎么还记着昨天晚上那茬！”
躺在地上的梅罗颓废地用靠枕捂住了脸：“总之无论怎样快去接电话我求你了……从五点钟就开始响啊我们昨天晚上两点多才睡还让不让人过了！”
兰塞琳听了这话看了看手表：早上六点差一刻。很好，她点头微笑，要知道是哪个小贱人打的电话，然后弄死他（她）。
然后她看了来电显示之后，瞬间把刚才的想法抛到了窗外的海里：“何静，你……”
话还没说完听筒里就爆发了一阵愤怒的咆哮：“兰塞琳你他妈死哪儿去了！！！！”
“嗯，我在三亚。”
淡定地把手机拿远了点，她回答。
“不，我的重点不是这个，”何静深吸一口气冷静了一下，然后问，“我刚刚到你家，看见你在门口贴了个条：何静，我要去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因为爱情。”
“你解释一下？”
“难道你不应该先解释一下为什么会早上五点站在我家门口吗？”
“你二十八号那天打了个那么没头没脑的电话，我担心你啊——而且你肯定知道我会来不然为啥给我留条！他妈的别绕弯子了，你再不说清楚我就拿钥匙进你家把你最喜欢的那件burberry风衣扔到垃圾桶！”
啊，当初因为怕自己在家里出事把紧急备用的钥匙给了何静真是失策——被威胁的兰塞琳有些好笑地想，她说：“也没什么，就是我恋爱了，对，就是这样。”
“行了我知道了，恋爱，对吧，对象是你捡到的那个英国小白脸，对吧，现在跟三亚度蜜月去了，对吧。”
听筒里传来何静拉着行李箱走路的声音，“行了别问我为什么知道了，我又不傻。你跟三亚等着，看我过来弄不死你。”
“拔电话卡也没用，我有办法查得到你的地址，亲爱的。”
她甜蜜地笑着咬牙切齿地挂了电话。
兰塞琳默默收起手机，沉默了两秒，转过头对梅罗说：“去吃早饭吧。”
——既来之则安之，反正躲不过去，不如先冷静下来吃个饭开心地玩一玩再安然送死。
“我们为什么要早上六点钟不到就去吃早饭啊……”梅罗痛苦地□□了一声，“不多睡一会儿吗？”
“行了，吃完早饭可以去海边。现在是十一黄金周，要是不想看到海滩上都是人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你就给我麻利着点，去换衣服！”
兰塞琳打开衣柜门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们的时间，很宝贵。”
早饭叫的客房服务，等同样一脸倦意的服务生把餐车推进房间的时候梅罗刚好调整着左手腕上装饰用的皮手环从浴室出来：他穿了昨天被兰塞琳腹诽过的黑色v领无袖背心，那领口都快开到肚子了……孔雀蓝的丝巾非常巧妙地围出了凌乱的效果——即使用丝巾遮了一下还是露出了锁骨及上下一大片雪白的皮肤。上衣的一角被随意塞进低腰短裤，看似不经意实则充满心计地露出扣在皮带上的装饰用金属链，垂在大腿边来回晃荡。
兰塞琳看着因为要去海边所以把头发扎起来刘海也翻上去的梅罗，觉得自己应该大力夸奖一下他的时尚感：“这个穿衣风格不愧是英国人。”
她停了一下，带着暧昧的笑意问道：“说实话，你是不是看了我放在沙发上的《瑞丽》？”
“虽然说都是我买的，但是我明明也有买很多保守的基本款来着。”
“吃饭！”
梅罗机智地转移了话题——关于他的国籍、性取向和娘不娘的问题，兰塞琳一天能想一千个梗来嘲讽他。“你还去不去了？”
吃过早饭又开车去亚龙湾，听说那边的海滩最好，潜水景色也好看。
租来的车子上没有导航系统，兰塞琳表示完全不习惯，而且人生地不熟的只有边开边问路，在听了好几次潇洒的海南普通话之后兰塞琳表示还是买张地图得了。结果艰难地一手拿地图一手扶方向盘差点出车祸。
梅罗实在看不下去了劈手夺过来：“别麻烦了我来指路吧。”
“我说你能行吗？”
兰塞琳相当怀疑。
“我又不是路痴！”
梅罗把墨镜推上去卡到头发上——看起来更像个少女了：“好歹我也能从华密之家自己搭车到伦敦啊！”
“那就交给你啦。”
兰塞琳笑着发动车子，“华密之家是你在的孤儿院的名字吗？”
“是啊，”梅罗一手指南针一手地图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前面路口右转。”
到了地方租好躺椅再撑起遮阳伞换好泳衣，梅罗倒在躺椅上就不想动了：“让我睡一会儿吧，就三个小时……何静的电话实在太是时候了。”
睡了三个小时就被叫起来，然后一路坐车兼指路，他觉得现在整个脑子都是一团浆糊，好歹还记得边上有兰塞琳：“我说你开车不是更累？”
“但是我想现在去潜水啊。”
兰塞琳比基尼泳衣外面罩着披纱站一边，啃着指甲：“睡觉好浪费时间的。”
“你现在去不会淹死在里面吗？”
“张爱玲说，想做的事情立刻就要去做，兴许都来不及了。”
兰塞琳举起一罐咖啡：“就一会儿，潜完了再回来睡啦。”
“……随便。”
梅罗落败，他接过咖啡放到一边：“这个还是别喝了，一会回来睡不着。”
俩人去潜水的地方排了会队就穿好装备准备下海了，随着一边教练絮絮叨叨的“放松，放松”舒展着身体。说实话普通潜水而已，对于兰塞琳真是没有什么难度——她本来就会潜泳。不知道梅罗怎么样。
这么想着回头去看，发现他也还挺轻松的。刚想张嘴说话就发现嘴里咬了呼吸器没法出声，只能吐出一串泡泡。何况在水里说话——反正谁这么干谁傻逼。
没法说话的兰塞琳想了想，转身游回梅罗身边，伸出了手。
梅罗看了看她，虽然只是一个眼神，但是兰塞琳立刻脑补出了类似“哟居然要牵手是害怕吗”一系列充满了嘲讽意味的内涵——当然这话基本不会从梅罗嘴里出来，只有兰塞琳才这么损。实际上梅罗想表达的大概就是“怎么突然伸手”这种超级质朴的问题吧。
就是想牵手，兰塞琳眨了眨眼睛，依旧让自己的手臂悬浮在水中。
梅罗看她，呆了一会儿之后握住了她的手。啧，睡眠不足反应能力都下降了。
后来他们全程手牵手，看过了各式各样的珊瑚礁，海葵，还有很多兰塞琳叫得出叫不出名字的动物或植物。
热带的浅海是如此地美丽而富有生机。光线从头顶温柔地漫下来，隔着大片的水能看见不再富有侵略性的临近赤道的太阳。海底的白沙又细又平整，随着水流的涌动一层层荡起规则的波纹。五彩的珊瑚和海葵安静地舒展着，有热带鱼在里面穿梭不息。而在水中看这一切的感觉，如同漂浮在空中。
有人牵着她的手，紧紧地十指相扣。虽然隔着两层胶皮潜水服还是能摸到他手心的温度。
转过头来是梅罗仔细凝视这一切的专注侧脸，和他在水中飘荡的金色发梢。
兰塞琳从小就觉得她的运气大概没那么好。用何静的话说就是“五行属钱，命中缺爱”，她不渴望用钱能买来的东西，她只渴望爱。
然而她从来就不奢望能得到什么童话故事里的完美爱情。
现在，有一个少年牵着她的手，一起在海底遨游。她爱着他，她想至少他是喜欢着她的，或许有可能爱她。他转头看她的眼睛是温柔的孔雀绿，专注而清澈，里面只倒映出她一个人——就像是任何一篇童话或者狗血言情小说里都会出现的那种小王子。
这一切太好了，好到有些不真实，她不可能得到那么好的东西。
虽然知道这个人不是属于她的，他总会走，然而兰塞琳还是觉得这一切好得让她承受不起。
她另一只手摸到他肩膀上，把人抓近了些。她觉得需要一个拥抱，毕竟这场景实在太像一个梦。
梅罗看着她的动，有点疑惑地歪头，然后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伸手扶住她的脸，取下了她的氧气面罩，同时也取下了自己的。
他凑近她，眉目低垂，这时因为水流的关系他稍微往上漂了，于是只好再低头。
轻轻的，温柔的，氤氲着海洋气息的吻。
兰塞琳开始吓了一跳，准备往后仰，他伸出手臂紧紧箍住她的肩膀，加深了这个吻。梅罗的舌头小心翼翼地舔舐着她的唇，软软的，又热又带着海水的咸味，接着伸进来，掠过牙齿，摩擦着上颚和口腔壁，温柔又缱绻。
兰塞琳在他温和的攻势下软化了身体，双手捧住他的脸，近乎虔诚地给他回应。
他们在水中拥吻，在温柔浅蓝的日光下，在缓慢舒展的珊瑚和海葵中，漂浮在雪白柔软的沙地上，在氧气面罩里漏出来摇晃上浮的气泡里。
在一个安静的，美丽的，无人的，只有他们两个存在的地方，眼中只有彼此，紧紧相拥。
这一切太好了，好得似乎时光都为此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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