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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意康忧心忡忡地转过头,看到一脸错愕的钟引光,半垂下眼皮,欲言又止,因为他知道此时怕是已经劝不动她走了。
而钟引光也确实被饮露气得酒都醒了,动怒之后反而笑出了声:“听足下的意思,倒让人觉得逆天改命是件信手拈来的小事罢了,这话听起来可十分耳熟啊。”
她沉思一息后,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我想起来了,这不正和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如出一辙吗?不过不止逆天改命,只要把货真价实的黄金白银摆到他面前,他还能上天下地,活死人、肉白骨呢。”
钟引光嘲讽地勾勾唇角,换了口气:“纵观古往今来数千年,莫非真有谁逆天而成了吗?哪怕有一两个借时运一飞冲天者,也无有能够平稳着陆的。”
饮露浑不在意地撇嘴一笑,执意要问出她最在意的问题:“你还是没告诉我,你师从何方神圣?”
钟引光瞥了她一眼,语气里满是自傲:“我八岁时入司天台,师承林少监。”
饮露波澜不惊,心中暗暗啐了一口:我就知道是那家伙。
她举高酒壶往嘴里倒了一口酒,说话便有些含糊不清的:“既然你是从司天台出来的,那近来天象异动,你自己打算如何应对?”
钟引光脸上有一闪即逝的尴尬,可是连这点细小的变化也没有逃过饮露的眼睛。
她哂笑着拖长了声调:“你是没有观测到,还是没有观测?连观星的基本功都忘了,你居然还言辞凿凿地以少监亲传弟子自居?”
齐意康看到钟引光不知所措的样子,便沉稳地主动上前帮她向饮露答话:“引光近来为长兄操持大婚事宜,一时疏忽在所难免,这与她已学成的本事并不相干。”
钟引光有些难堪地拉了拉齐意康袖角,虽然知道他是一片好心,但还是摇摇头,示意他不用为自己开脱。
不管再怎么忙碌,那都不是自己疏于观星的借口,懒怠了就是懒怠了。若是被师父知道了,应该也会被他罚去做半年的漏刻作业。
饮露也没有为难她的意思,只是很正经地又问了个问题:“那上京城愈演愈烈的占卜习气,你总该有所耳闻了吧?你说,我是因为兴起这阵风才来的上京,还是因为我带来了这阵风?”
钟引光心下有些慌乱,眉山紧蹙着,略微有些口不择言:“天道不因一人之势可改,你再有能耐,也只是风中人,绝非风本身。”
饮露严厉审视的目光凝汇在她身上:“你在回避我的问题,莫非是投鼠忌器?”
“你!”钟引光错开了脸,兀自嘀嘀咕咕:“哪有人将自己比作老鼠的?”
齐意康看她不太招架得住饮露一波接一波的问题,便再次上前一步把她挡回身后:“饮露居士,晚辈有礼了。你若真心论道,便应当与引光平起平坐而谈,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再者,我看你的酒也该添了。”
饮露哪里会看不出人的小心思,她不置可否,抬手一指钟引光:“最后一个问题,你答,我的酒壶是否空了?”
钟引光轻轻合了合牙齿,也不多含糊,掐指便起卦,嘴里念念有词:“水洊至,习坎,源源不断的水,你这壶不会空。”
她猛地一抬头,眼里全是不可置信:“怎么可能?”
饮露从墙头一跃而下,扬声大笑着远去:“今天便论到这吧,引光女郎,你我还会再见面的。”
钟引光有些不甘心地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挫败感十足,齐意康陪着她站了半天,淡然地把自己的手送到她手边:“引光,你看看星子,我扶着你走吧。”
钟引光嘴唇翕张,最终还是没有拒绝。
她沉默着搭上他的手腕,步履稳稳当当,看着熟悉而又久违了的星子,她一次都没有低下头去。
回到院中,钟引光和衣躺在了院中,看着忽明忽暗的星辰寰宇,也不知道是何时睡着的。
浅浅的金黄色映在脸上,钟引光才惊醒过来,她跑到铺满了果子花钿的青庐中,然而现在只剩下几个侍女在打扫收拾了。
她忿忿不平地拍了拍脑袋:“我竟然连大婚的后半程都错过了。”
一旁的侍女大气也不敢出,死死攥紧了手掌向她请罪:“我以为女郎醉酒了,便没把您喊起来,女郎恕罪,女郎恕罪。”
事情都已尘埃落定了,钟引光也没打算怪谁,她烦闷不已地转过身,正欲离去时,发现府上的侍从正在往家里搬着东西。
“九郎?”
“引光。”齐意康一本正经地对她解释:“昨天只顾着自己了,回去才发现忘了带上我阿兄的贺礼,这也不能耽误,因此才一大清早地过来。”
钟引光知道他还在为昨晚的事担忧着自己,便没有计较他这套半真半假的说辞,只点点头:“多谢齐使君记挂。”
齐意康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她不如平常粉嫩的薄唇,试探道:“引光,我知道一家铺子的早食最是可口,我带你去尝尝鲜吧。”
除了从新房中带出来的一把花生,钟引光昨天确实只喝了一肚子的酒,此时的她听到提议后,便感到了十分的饥饿,即刻抿了个欣喜的笑在唇边:“好。”
早市上人头攒动,尽皆蜂拥着往一个地方聚集,钟引光心生好奇,便随手拦下一个人问道:“这位郎君,那边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怎的人都往那边跑?”
“你还不知道呢,那边是梅花神女的卦摊啊。别看她现在火得一塌糊涂,可算命解梦的价钱还是没涨,你们若是心中有疑惑难解,便也赶紧去吧,若是去晚了,说不定轮不到你,她就收摊了。”
他说完便急匆匆地一溜烟地跑了,生怕赶不上。
钟引光沉吟半响,调转了个方向才对齐意康说:“九郎,我突然想吃桃源坊的葵叶汤了,要不下次再去你称赞的那家铺子?”
对她的想法,齐意康自是欣然允了,只是有些好奇地问道:“引光向来是喜欢看热闹的,为何此时反倒要绕开?”
钟引光笑着向他眨了眨眼:“九郎,你要是想看梅花易数起卦,直接找我不就行了?那可是我十岁时就会玩的东西了。”
齐意康很是殷切地顺着她的心意追问下去:“当真?那为何从来没听你说起来过?”
钟引光停顿片刻,流露出一些颇显幼稚的笑:“梅花易数的路很短,走不了多远就到尽头了。”
她话音刚落,便有另一道清脆稚嫩的声音响起:“这位女郎竟如此看不起我们梅花易数?”
齐意康迷茫地环顾四周,搜寻着说话的声音来源,而钟引光已经在她低头看到人时,便忍俊不禁地掩住了嘴。
谁能想到在上京声名鹊起的梅花神女,只是个身高不足五尺的幼童?
梅花神女默默走到齐意康面前,毫不客气地往他手上用力一拍:“这位大高个儿郎君,你是在找我吗?”
齐意康怔了怔,不慌不忙地弯腰屈膝与她平视:“你就是梅花神女?”
她不耐烦地扭扭头,语气不善:“我不叫什么梅花神女,我有自己的名字,叫满愿。”
齐意康脸上一丝恼火也没有,话音温吞:“满愿女郎,你不是应该在后边的卦摊上吗?”
撞见他的温煦笑眼,满愿拽一把自己背上的草篓,也不自觉地弯了眉眼作答:“我清晨出门去采天地灵气,这便要回去给人解梦了。”
“哎,你可别想转移话题。”她眼神一转,矛头直指钟引光:“你适才说的话,我可都听见了,这事还没完呢。你怎能如此鲁莽的对梅花易数下论断?”
因着昨晚才与人辩驳过一回,钟引光着实有些疲惫了,现在面对这样的事,便只想马马虎虎地糊弄过去:“有口无心,满愿神女,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别跟我计较了。”
满愿沾沾自喜地哼了一声,竟也真的没有再为难她。
钟引光和齐意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自己心里想的:到底是不经世事的小孩好哄。
满愿见他们二人皆是身着贵价的绫罗绸缎,便有心为自己招揽今天的第一单生意,她清清嗓子:“若是你们有什么奇难怪梦,只管问我便是了,保管你听了拍案叫准。”
齐意康眼尖地注意到她背着的草篓里有几味眼熟的药材,看起来是治咳疾的,便陡然生出了几分恻隐之心。
于是,正在钟引光想要拒绝的时候,齐意康接下了她的话:“满愿女郎,我听说你算命极为灵验,尤其擅长解梦。”
见他上钩了,满愿更加卖力地自夸道:“正是。”
钟引光不自然地跟着咧了咧嘴,很是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齐意康注意到她不开心了,便连忙说道:“那我想请你为我算一算,我来年的春闱能否金榜题名。”
满愿伸出手搓了两下:“这卦可以起,但是我的规矩是先付钱。”
齐意康眼尾微微上扬,毫不犹豫地便把半锭银钱交到了她手上:“多的算赏钱。”
一时间,不到十岁的稚嫩脸庞上换了数种矛盾复杂的情绪,有惊喜,也有疲惫。
她掂了掂重量,小心地把钱塞进自己口袋中,又对着齐意康问道:“看在你给了这么多赏钱的份上,我可以破例一回。若是结果不尽如人意,我可以只捡好听的说予你。”
齐意康朗笑两声,大气地一挥手:“不必,但说无妨。”
在满愿起卦的时候,钟引光睨他一眼,阴阳怪气地叹息道:“找梅花神女却不解梦,实在可惜。”
然而齐意康的眼睛像刚落下的净雪一样透明澄澈:“区区一个梦,我既答应引光了,又岂会放不下?”
钟引光无暇顾及其它,便不假思索地发问:“那你要是想算春闱,怎么不问我?”
齐意康看了专注的满愿一眼,确定她没有注意这边后,贴在钟引光耳边向她讲了自己的推测。
钟引光脸颊上透出隐隐的薄红,却还能镇定地思考他说的话:“也就是说,她刚刚并不是去采什么天地灵气,而是采药?”
齐意康有些贪恋她近在咫尺的模样,短暂的走神之后才应声:“想来只会是因为这样了,否则,何必让这么小的幼孩出来摆摊?”
他们话还没说完,满愿已经嚷嚷开了,看起来很不开心:“喂喂喂,你到底还听不听了?”
她又压低声音,小声嘟哝给自己听:“凑这么近,简直是有伤风化。”
齐意康没听见她后话,仍旧很好脾气地答应她:“听,请讲。”
满愿伸出拇指,洋溢出一个极其灿烂的笑脸:“郎君必定高中。”
齐意康虽然已经预料到了,但还是先与开怀大笑的钟引光相视一笑,才爱怜地对满愿道:“满愿女郎,借你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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